在執失雅的印象裡,高蔚生還是個處處跟李北玄作對的狗賊來著。
此刻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此時熊戰提起高蔚生時,反倒是一副熟稔的語氣。
不過,現在也不是打聽這些的時候。
“謝過熊大哥了。”
執失雅起身,送出熊戰,掩上帳篷,重新坐回到李北玄身邊。
後半夜起了風,醫療營的帆布被吹得獵獵作響。
執失雅添了盞油燈,火苗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她突然想起,白天在城牆上看到李北玄險些跳下箭樓的模樣,心臟突然揪緊。
下意識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觸到平穩的呼吸才鬆了口氣。
更鼓聲敲過三響時,李北玄終於有了動靜。
他皺著眉發出含糊的囈語,手指無意識地攥住執失雅的衣袖。
“水……”
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
執失雅立刻扶起他,用湯匙一點點喂下溫鹽水。
李北玄睜開眼,視線模糊中隻看到晃動的光暈,下意識抓住眼前的人:“彆讓他們……跳……”
“是我,是我!”
執失雅按住他要起身的動作,“援軍到了,安西守住了。”
李北玄愣了許久,似乎才反應過來。
又重重躺回床榻,眼角滲出一滴淚,混著臉上未擦淨的血汙滑進鬢角。
“你怎麼在這兒?”
李北玄昏迷前的記憶,幾乎都已經消失了。
他隻記得,他們一行人被西域聯軍逼到了都護府箭樓……
往下一栽,再一睜眼,就出現在醫療營裡了。
“援軍到了?”
李北玄揉了揉額頭,回憶了一下執失雅剛剛說過的話:“援軍到了?哪裡來的援軍?”
執失雅忍不住“噗嗤”一笑,輕聲道:“侯爺,你怎麼都變傻了?”
雖然在外人麵前,執失雅總是以“李北玄之妻”自稱。
但真正麵對李北玄的時候,執失雅總是叫他侯爺,尊敬中又帶了幾分矜持的客氣。
執失雅心裡其實挺擰巴的。
畢竟真正算下來,她和李北玄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
起碼比不上贏麗質或者許如是她們。
但在執失雅心裡,自從與李北玄訂下婚約那日起,這個男人就成了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她雖有一半突厥血統,可自幼在長安長大,滿腦子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唱婦隨的漢家道理。
執失雅望著李北玄染血的鬢角,指尖懸在他發燙的額頭遲遲不敢落下。
她想起兩個月前偷跑出長安的那個深夜。
得知李北玄要奔赴安西時,她二話不說,連夜收拾行囊,帶著自己的部曲就追了出來。
部曲們急得直跳腳。
苦口婆心勸她:“郡主,聘為妻,奔為妾,您這樣貿然追去,名節可就……”
可話沒說完,就被執失雅打斷:“名節能比侯爺的安危重要?他去守安西,我便陪著他守!”她想得簡單。
既然嫁了人,自然要與丈夫同甘共苦。
他守城池,她便守著他。
然而,即便不遠萬裡追了出來,那時的她對李北玄的印象,也不過是個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的年輕官員。
舉手投足間帶著世家子弟的風流,和其他的小衙內沒什麼兩樣。
然而直到真正踏入安西,親眼看見他智鬥高蔚生,建設安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