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魔力?
李北玄坐在都護府的大門外,捧著臉懷疑人生。
自從麻將在安西軍營裡風靡開來,整個都護府直接就不一樣了。
原本蔫頭耷腦的傷兵們,如今隻要一聽到“擺桌子”的吆喝,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連換藥時齜牙咧嘴的勁兒都沒了。
更離譜的是,這股熱潮很快從傷兵營,漫到了玉門關守軍裡。
那些剛換完崗的士兵,飯都顧不上吃就往牌桌前鑽。
有人為了搶個好位置,甚至和同袍大打出手,最後被拽去軍帳罰站時,還攥著張發財牌念念有詞。
就連幾個平日裡板著臉的偏將,也開始研究起“七小對”和“十三幺”的門道。
這天晌午,李北玄被吵得頭疼,搬著板凳躲到大門外透氣。
還沒坐穩,就見高蔚生被兩個小兵半架著往牌桌方向拖。
這位渾身繃帶的爺嘴上喊著“不去不去”,可腳尖卻偷偷往回勾。
顯然是惦記著昨天沒胡成的那把清一色。
“侯爺!一塊兒來唄!”
高蔚生遠遠瞧見李北玄,立刻扯開嗓子喊。
李北玄挑眉看著他:“不是說麻將沒意思?”
“真香!”
高蔚生擲地有聲的說道。
正說著,院裡突然爆發出一聲哀嚎。
李北玄探頭望去,隻見個絡腮胡的老兵癱在椅子上,手裡攥著張白板欲哭無淚:“我的羊腿啊,就差一張東風!”
原來不知誰定下規矩,牌局贏家能找李北玄要份加餐,輸家則要幫大夥洗三天臭襪子。
我靠。
狠毒。
李北玄搬著小板凳,又離著都護府遠了一點,繼續捧著臉想心思。
“在看什麼?”
執失雅不知何時,搬著板凳在李北玄身旁坐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彼時,安西城門正緩緩敞開。
厚重的木門推開時發出陳年朽木的呻吟,裹著沙塵的風卷過門洞,揚起幾麵褪色的戰旗。
自西域聯軍退兵後,這城門已是第三次開啟,雖沒了戰前商隊絡繹不絕的熱鬨勁兒,倒也漸漸有了人氣。
幾個頭戴氈帽的粟特商人,正趕著馱滿皮毛的駱駝,試探性地往城裡張望。
後頭跟著挑著菜筐的老漢,筐裡新割的韭菜還沾著晨露。
城門口查驗文書的士兵多了幾分耐心,不再像戰時那般劍拔弩張。
有個小兵甚至和賣饢的小販討價還價起來,末了掏出幾枚銅錢,換來兩個還燙手的麵餅。
“前日有商隊從龜茲來,說是三國正忙著往長安送禮。”
執失雅笑眯眯的說道:“聽人家說,於闐使臣的馬都跑死了三匹,就怕晚一步挨罰。”
李北玄一聽,也笑了。
於闐老國王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有賊心也有賊膽。
但是賊心不大,賊膽也小。
吃肉不想著吃最大塊的,挨打也總想著第一個認慫。
這次跟著波斯鬨事,本就是抱著“撈點好處就跑”的心思。
見著武朝大軍壓境,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立刻把波斯送來的好處原封不動退還,生怕晚一步就觸怒天威。
在這位老國王眼裡,於闐不過是西域一隅的小邦。
既沒龜茲的兵力,也缺焉耆的地勢。
想要在大國夾縫裡求生存,就得把“識時務”三個字刻進骨子裡。
當年武朝大軍第一次西征時,他就主動獻上了國內最肥沃的牧場,第一個主動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