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沒真本事,贏世民肯讓他當內廷監丞,掌管詔獄麼?
這可是個標準的大太監、壞太監啊。
真要是乾起來,梁文遠那股子可狠勁兒,恐怕不比常塗差。
所以贏世民用他,信任他,但又不徹底讓他掌權。
給他中使之首的位置,但又更信任常塗。
嘖。
很難說這是帝王之心深似海,還是純粹賤的。
反正要是換了李北玄,他才不讓這麼個……難評的貨色擺在自己身邊。
“梁丞相客氣。”
李北玄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回答了梁文遠剛剛的問題:“本侯沒想什麼,就是琢磨著,等西域三國平定下來,史書上會怎麼寫本侯,會不會把本侯排到少年英才那一欄,跟霍去病肩並肩?”
梁文遠一聽這話,頓時就被逗樂了,連草稿也不打,當即吹捧道:“侯爺若不上史書,那還有誰配得上?霍去病十七封狼居胥,您十七平定安西,除此之外,您文能安民,武能平亂,詩詞曲賦樣樣精通,光是一篇《阿房宮賦》,就足夠世人傳唱萬年啦,那霍去病哪兒比得上您啊!”
說著,他又咯咯笑了兩聲,又湊近了些,細聲細氣道:“再說了,霍將軍哪有您這豔福啊,執失夫人千裡奔襲,挾持玉門關守將為您求援求兵……他霍去病,有這個福分嗎?”
梁文遠語氣奉承,可李北玄臉上那點玩笑的笑意,聽到這話卻忽地斂了下去。
他不是聽不得人奉承,也不是不懂梁文遠這話裡的意味。
就跟男的們互相聊天的時候,總愛聊點下流笑話似的。
梁文遠這是投人所好。
可“執失夫人千裡奔襲”這幾個字一出口,他心裡就像是被水按了一下,微微發緊。
執失雅的確是為他拚命求援,她的情和勇,值得李北玄用一生去報答。
可在朝中,在梁文遠這種人嘴裡說出來,那份千辛萬苦就像變了味。
變成了笑料,變成了豔福二字。
實在是聽得刺耳。
想到這裡,李北玄不動聲色地望了梁文遠一眼。
語氣依舊溫和:“梁丞相好記性,這些事兒您都知道得清楚。”
梁文遠察覺出他神色略有不悅,立馬輕拍嘴角:“哎呀,奴才是嘴快了。侯爺勿怪,奴才隻是感慨……這人世間情字難得,執失夫人那般英烈之姿,連奴才都要佩服三分。”
說罷,梁文遠低頭掩唇,麵上仍是一副賠笑模樣,可心底卻已經在飛快盤算。
失言了。
剛才那番話,雖然隻是隨口調侃,但他能感覺出來,李北玄聽得並不舒服。
不該說“豔福”,更不該把那位執失夫人,當成戲中人一樣隨意點評。
他自己也清楚,這玩笑說得太輕佻了。
可他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自小入宮,當了太監,什麼情啊愛啊,他其實也都沒真正見識過。
小時候剛被閹那會兒,他也哭過、鬨過,做夢都想回家。
可宮門一閉,天子腳下哪裡由得你哭?
沒幾年,他就學會了。
隻要你笑得比彆人快,彆人就不會注意你哭過。
久而久之,那點真情實意,早就被自嘲和逢迎消磨得乾乾淨淨。
真見到真感情了,反倒是無所適從了。
“請侯爺勿怪。”
梁文遠低沉著聲音,正色道:“是奴才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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