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佛說此世是夢,那人為何還要流血去護夢中人安枕?
所以李北玄始終不信“空”。
不信那種將善惡、是非、仇恨都撚碎、溶進一生“阿彌陀佛”裡的空。
他寧可信“實”。
哪怕這“實”是血,是淚,是要背在身上一輩子的冤屈與悔恨。
他沒辦法像玄奘一樣,把敵我兩個字從法會裡一筆勾銷。
他也不願讓那些拚死守城、守家、守人心的冤魂,最終與屠刀之下的罪魁共赴同一個淨土。
這不是狹隘,而是選擇。
塵世之人,終歸要活在塵世的邏輯裡。
佛可以大悲大願普度,但李北玄不能。
他負不起這“平等”二字的重量。
哪怕他尊重玄奘、敬其風骨與信念,可這一點上,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深溝。
一個從人間望向彼岸,一個從彼岸望回人間。
佛理太高遠了,遠到夠不著人間的眼淚。
沉默片刻後,李北玄歎氣搖頭,語氣裡多了幾分唏噓:“唉……大師,您想的是萬千眾生的苦,我卻隻能顧得了眼前這一城的痛。”
他望向窗外,夕陽正慢慢墜入遠山,映得天地如血,那一抹晚霞仿佛燒在他心頭。
“戰死的,不隻是將士,受苦的,也不止敵我。可這世道就是這樣。”
“真相常被埋在塵土裡,仇恨卻會開花結果。”
“安西百姓的骨灰還熱著呢,他們心裡那口氣,哪是念幾卷經就能散的?”
他輕聲一笑,苦澀非常:“我若幫你辦著法會,再說服百姓們接受這法會,說白了,也不是弘法,而是壓情緒、平風波。要他們忘記仇恨,接受命運……這不是慈悲,這是抹平傷口再撒一把香灰。”
說到這,他收回目光,看向玄奘。
眼神中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說不清的倦意:“我知道大師您立意高遠,是替天下人求一個解脫的因緣。可安西人,還活在因果沒落定的這一段。他們現在要的,不是寬恕,是答案,不是輪回,是交代。”
百姓們不是不信佛,也不是不敬玄奘。
隻是他們太疼了,疼得一碰就炸。
若是真要辦這法會,那不是超度,是揭瘡。
他微頓,又低聲補上一句:“世間的痛,有時不是念經就能散的。”
這一席話說完,室內沉默良久。
風吹過簷角的銅鈴,叮叮作響,仿佛也在猶豫什麼是對,什麼才是真。
玄奘靜靜聽著,垂眼不語。
良久,他才緩緩抬頭,眉眼間沒有絲毫爭辯的鋒芒,隻有一種悲憫而篤定的溫柔。
他的嗓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回避的誠懇:“檀越所言,貧僧雖不能儘悟,卻也聽出了‘人間至苦’四字。”
“貧僧曾在那爛陀寺,聽戒賢法師講《瑜伽師地論》,法師說‘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卻忘了人間有至痛,非空能解。”
李北玄聞言,微微挑眉。
他原以為會等來一場佛理辯論,卻沒想到,這和尚竟能聽得進人話。
“那你這法會,不辦了?”
“呃,還是要辦的。”
“……”
那你比比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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