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贏麗質正在煥膚坊裡敷臉。
一身淺紫色家居軟袍,頭發挽起半髻,露出光潔額頭和修長脖頸。
手裡正翻著一本戲折子。
小半張臉被草本泥膜蓋著,看著頗為喜感。
聽到李北玄的聲音,贏麗質頭也不抬。
語氣懶洋洋的抱怨道:“你就不能先進個門再說話?”
而李北玄則有些氣惱的“嘖”了一聲。
繞到贏麗質身後,環過她的細腰,又不規矩的兵分兩路,左右開弓……
直到贏麗質的呼吸微微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動作也逐漸配合之後,才歎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還是低估了那根攪屎棍的分量了。”
在外人麵前,贏高明是太子,是儲君。
但在李北玄和贏麗質私下聊天的時候,攪屎棍就是贏高明的專屬稱謂。
所以一聽李北玄這麼說,贏麗質立刻坐直,瞪了李北玄一眼,隨後將他推開,問道:“有正事?”
“算是吧。”
李北玄抿了抿嘴,把贏高明此時正在鬆風台上大鬨的事兒說了出來,隨後歎息著說道:“我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兒讓贏高明吃個虧,再在外人麵前,加固一下他暴虐殘忍的形象,但是……”
“但是我爹不讓?”
贏麗質沉聲問道。
而李北玄點了點頭,又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剛剛讓常塗來跟我傳話,說讓我顧著點太子的麵子,彆鬨得太難看。”
聽到這話,贏麗質嘴角扯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
帶著幾分譏諷,也帶著幾分掩不住的涼意。
太子的麵子?
嗬。
那個整日沉湎聲色、喜怒無常的家夥,他也配要麵子?他也配被人保?!
他若真登了基,彆說開疆拓土、重整朝綱,恐怕連守城之君都算不上。
昏聵、偏執、剛愎自用。
她這些年看得再清楚不過。
結果,就這樣一個人,贏世民居然還要保?
想到這裡,贏麗質心裡,像是被硬生生壓上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憤怒。
“……我爹這麼做,是因為我嗎?”
贏麗質怔怔的問道。
因為她已經住進了鎮國府,拉攏住了李北玄,握住了藍田和登萊府……
“他是想拿贏高明壓我嗎?”
贏麗質繼續問道。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贏麗質不是第一次見到贏世民對贏高明的回護。
此前贏高明做了什麼錯事,乾了什麼荒唐事,贏世民給他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這還是第一次,贏麗質感受到了“太子”這兩個字的分量。
明明前兩年,贏世民才把天策府給了她,默許她以公主的身份入局參加競爭。
明明贏世民知道,熙和園是李北玄的產業,同樣也是她的產業。
明明這件事,是贏高明做錯了!
“為什麼?”
贏麗質眨巴著眼睛,一時間甚至有了幾分瑟縮。
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冷。
明明煥膚坊裡燒著地龍,四壁溫暖如春,可她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風從背後吹了個透心涼。
李北玄還站在她身邊,語氣已經溫和下來。
甚至還在替她理順後頸的發絲,但贏麗質的心緒,卻再也不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