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穿著破氈舊衣,足踏麻靴,手中或握木杖或持鋤柄,結陣而立,正是三家鋪的團練。
另一方則衣著整肅,腰佩令牌,肩披狐裘。
看著是潞川府衙差役領頭,後頭還站著數十名縣兵模樣的兵丁。
兩邊人馬各自撐著一線,空氣中殺氣未起,但火藥味濃烈。
“聽不清。”
李北玄微微側頭,抬手做了個噤聲手勢,帶人悄然繞向場邊。
靠近之後,才聽清楚雙方的爭執內容。
“……走?你們要走?誰準你們走的!”
說話的是潞川縣尉,年約四旬,臉頰凍得通紅,一口官腔,語調高亢,“你們這幾十號人一走,這一帶就全剩下老弱婦孺了!糧呢?倉呢?護寨的誰來乾?”
縣尉說的鏗鏘有力。
然而這縣尉對麵,卻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團練頭目雙臂抱胸。
冷冷道:“大人這話說得倒好聽,我們三家鋪撐了多少日子,糧是我們自己屯的,火是我們自己燒的,護寨的是我們自己輪的班。”
“可這雪下到現在,朝廷的賑濟呢?郡裡的兵呢?官府的人呢?餓得要死的時候沒人管,現在我們要外出找出路,你們倒是來攔了!”
“我告訴你,我們就要走!往南走,去黎城投奔同鄉!一路還能幫襯些老弱,一旦到了城裡,說不得還有糧官搭粥棚,我們拖家帶口的也好歇口氣!”
“你潞川府要攔,不如先問問咱們這一百多條命,敢不敢豁出去!”
這話一落,團練後方立刻響起一陣低沉的附和聲。
雖不高,但密密麻麻,帶著寒意與倦意交織的戾氣。
李北玄聽到這裡,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而那縣尉見團練眾人態度強硬,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咬了咬牙,忽然往前踏了一步,拱手沉聲道:“我知道你們苦,知道你們餓!
可你們若是這一走,三家鋪就徹底散了!寨門一開,剩下的老弱誰來護?誰來熬粥?誰來看倉?!”
“你們這些青壯是村裡的主心骨,眼下周邊幾個鎮子早亂了,隻有我們潞川,還勉強能撐!”
“郡裡的賑濟就快下來了!真的!隻要再熬幾天,就能熬過去!”
“你們說要往南走?投奔親友?且不說黎城如今餓得比潞川還狠,就算真有糧路,你們這百來號人,走得動麼?到得了麼?”
“你們看這天!這地!這雪!”
“你們要走,要走多久?三天?五天?天寒地凍,你們知道自己能活下來幾個?!”
縣尉聲音越說越急,到了最後幾句,幾乎帶了點哀求。
他看著那一雙雙眼裡滿是疲憊和死意的眼睛,忽然有些力竭地低聲道:“你們真要走,便等於是自己放棄了命。可若你們留,官府還能護一護,哪怕多撐兩日,等糧下來,等兵過來,一切才有轉圜餘地啊。”
他聲音沙啞,眼眶通紅。
不像是在說話,更像是在央求。
可團練那邊,卻是一片死寂。
沒有一個人開口。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微微動了動身子。
有人低下頭,有人望向彆處,也有人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可就在這時,那原本一直站在最前頭的團練頭目忽然冷笑了一聲。
“嗬。”
“你說郡裡就快賑濟?你說再等幾天就能撐過去?”
“你說我們走了是自尋死路,留在這才是活路?”
說到這兒,他忽然怒聲一吼:“郡你媽的戈壁!誰不知道方圓百裡都遭災了、都沒糧了?你卻跟我們說什麼郡裡會有糧,你這是把我們當傻子,讓我們留在這裡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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