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團練頭目在聽完縣尉這番話後,完全不為所動。
甚至麵露不屑。
哈哈一笑,反唇相譏:“殺頭?”
“老子早就把腦袋彆褲腰帶上了!”
“你們這些當官的,活得舒坦、穿得暖和,說起話來倒還裝模作樣。”
“可我們這些百姓,一年到頭刨地種田,到頭來還得交租、交稅、交丁口糧,一鬨災,自己先餓死。到你們什麼時候管過?!”
他一步步上前,指著那些麵露不安的縣兵繼續高聲道:“我們再不走,就等著眼睜睜餓死在這破地方!”
“你說天災?我呸!”
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繼續怒吼:“我看這分明就是人禍!”
“皇帝老兒不當人,不乾人事,才搞得人禍連天!”
“我們若還信他們,才真是活該被餓死、凍死、困死!”
這一番話,說得幾乎聲淚俱下,句句戳中眾人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團練隊伍中,一名看著才十七八歲的青年頓時紅了眼眶:“我阿爹就是餓死的,前幾天還被說成嘩眾之徒,連口薄棺都不給埋!”
“我娘腿瘸了,糧也分不到,就我們還在指望官府?他們要是會管,咱家早就不死人了!”
這話一出,眾人情緒愈發激烈。
有人已掀開布包,開始分發隨身糧囊。
有人將自家老母背上肩頭。
還有幾個漢子直接拽下旗杆、木杖,反扛在肩頭,如同長途跋涉前的出征。
看著這情勢,縣尉徹底慌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支不足五十人的縣兵隊伍,再看對麵情緒洶湧的百餘名青壯,隻覺口中發苦、雙腿微抖。
而此時,李北玄站在暗處,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對身邊的贏高治道:“是時候了。”
贏高治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下一瞬,兩人同時策馬出列,踏雪緩緩前行,直向村口而去。
而百步之外,李北玄的嗓音如一柄利刃,破空而至。
“走路可以,造反不行。”
場中一靜。
所有人都回頭看去。
隻見兩騎並行,一青驄一栗馬。
白衣少年狐裘覆身,晉王殿下麵巾未解,威儀自生。
李北玄一撥馬韁,望向那團練頭目,輕輕一笑,語調淡然:“帶家屬走路,是民自謀生,聚眾脅迫官吏,那便是嘩變。”
“這道理,我想在場諸位,該是明白的。”
李北玄這話一出,落在風雪中,如雷貫耳。
眾人紛紛循聲看去,原本吵嚷躁動的隊伍,頓時靜了半分。
有人不解,有人警惕。
也有人下意識地就握緊了手中鋤柄。
而縣尉在看清來人身影的瞬間,整個人幾乎是一震,旋即激動地快步迎上,躬身高喊:“這位大人,您、您打哪路來?可是朝中派來賑災的欽差?!”
縣尉話音剛落,身後縣兵立刻麵露期待之色,跟打了buff似的,戰鬥力肉眼可見的飆升了起來。
而那團練頭目劉大哥,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弄得一愣。
臉上原有的憤懣、悲憤微微僵硬。
一絲不安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這邊場子已經熱的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兒,就能順勢帶著人走。
就差這臨門一腳的事兒了,居然有人來攪局?
劉大哥頓時有些緊張。
可很快,劉大哥看清了李北玄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