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是棉被、炭火、藥材、油鹽、蠟燭、賬冊、鐵具、銀兩、布帛、甚至還有備用馬匹的草料。
真正可吃的,也就三十車。
而三十車糧,若每日照當下配置發放,僅夠一千五百人維持八天光景。
若要兼顧潞川百姓,那最多隻能撐五天。
而他們身後,是再無補給的。
京城的第二批物資尚在路上,至少還得半月,才能抵達晉陽。
而前方晉陽,依舊不知是兵亂、疫病、山匪還是賊寇……沒有人知道。
這一刻,贏高治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
“李……李兄,你有辦法嗎?”
贏高治顫抖著嘴唇,看向李北玄。
而李北玄抽了抽嘴角,差點沒氣笑了。
幽幽道:“晉王殿下,這半月來跟您在一塊兒,我經常會有一種錯覺。”
贏高治問:“什麼錯覺?”
“就是感覺,我好像是個比諸葛亮還牛逼的人您沒覺得嗎?諸葛亮北伐都因為沒糧失敗了,您覺得我能憑空變出糧食來?!”
李北玄這番話一出口,贏高治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他知道自己問得沒水平,可那實在是忍不住了。
畢竟現在整個局勢,就是一攤死水。
往前走不了,往後退不成。
留在潞川還得養活幾萬張嘴!
換誰誰不發慌?
可偏偏李北玄還在這會兒揶揄他,張口諸葛亮閉口北伐的……
贏高治憋了好半天,最後低聲咕噥了一句:“……你以前沒這麼衝的。”
“我以前也沒這麼餓過。”
李北玄瞥了他一眼,捏著自己的肚子,一副快被掏空的樣子,“一想到再過幾天就沒飯吃,我就焦慮,我就痛苦,我就崩潰你知道嗎?!”
“……”
贏高治一噎,無言以對。
沉默了半晌,他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那……真沒辦法了嗎?”
李北玄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是微微低頭,站在風雪未化的台階上,望著前方那片燈火未明、民舍低矮的潞川縣城,靜靜地想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低聲說道:“不是沒辦法。”
“但得賭。”
“賭?”贏高治下意識問,“賭什麼?”
李北玄緩緩轉頭,看了他一眼,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賭這潞川,還有幾戶藏糧的富戶沒死絕。”
贏高治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北玄是要向潞川的富戶借糧,或者說,攤派。
這在常理中並不罕見。
朝廷在賑災時,若遇地方庫存告罄,的確可以臨時向本地大戶、地主、富商攤派糧食,稱為“募粟”、“借倉”或“義倉義借”。
但這東西,說到底也隻是“借”。
朝廷不能強取豪奪,尤其是京中欽差,在地方征糧,若無上諭或兵部調撥文書,是很難名正言順地施行的。
更何況現在這潞川縣,早就被災民啃得骨頭都不剩。
這場雪下來,窮人死、富人藏,整個縣裡但凡還有點底子的,不是跑路就是閉門謝客,躲著這一波天災、朝廷、百姓的三重麻煩。
李北玄要找他們借糧,難如登天。
可除此之外,還真沒有更穩妥的法子了。
“李兄說得對,本王馬上下令,在全城範圍進行搜捕,務必不放過一個富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