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高治聽得眼角直抽抽。
雖然知道李北玄說的很對,但就是感覺哪裡還是有點彆扭。
想了一下後,忍不住抱著最後一絲掙紮反問:“那……那他們還是不捐呢?”
李北玄聞言,頓時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不捐糧?那咱們就啟動第二階段策略。”
“……聽著怎麼像是打仗。”
贏高治狐疑地皺眉。
“那當然!”李北玄信心滿滿地擺出一副指揮若定的姿態,“兵者,詭道也,賑災亦然。”
“你聽我說,第一階段,名義請客、麵子攻勢,我們主打一個和氣生財。你出麵,他們下場,情緒一調動,該掏的掏,不該掏的也跟著掏點兒。可萬一真有人油鹽不進呢?”
“那就第二階段,精準狙擊!”
“怎麼個狙法?”贏高治下意識接了一句。
“簡單啊。”
李北玄手一攤,“我們就記錄每個人的捐獻情況,然後呢,宴後請書吏、筆手寫個小冊子,叫《潞川鄉紳賑災錄》,載明某人捐幾石米、幾缸糧、幾吊錢,某人無餘糧,口頭支持,某人事先承諾,事後推脫……”
“到時候一印十份,送進州府、鄉約、學宮、衙門、甚至書肆茶樓……”
“你信不信,十天之內,全城都知道誰仗義、誰摳門,誰慷慨、誰涼薄。”
“要是再死皮賴臉的不願意掏,我還有招,像什麼單獨點名啊,上門慰問啊……他不想給糧食,可以啊,那就等著社死吧。”
李北玄嗬嗬一笑,帶著幾分得意。
而贏高治抿了抿嘴,一時間居然有了幾分悔意。
早知道……
不該讓李北玄辦的。
李北玄這一套,不能說不妙。
甚至可以說,妙得過分了。
不動刀兵、不用刑威,不強征、不抄家,甚至連“征購”這種假借公權力名義的半逼迫手段都沒動用一分。
靠的隻是人情、情緒、氛圍、道義,再輔之以一點點操控、一點點宣傳,一點點風聲。
糧,就這麼出來了。
這看起來光明磊落,合乎法度。
聽起來也近乎無懈可擊。
士紳們願捐,百姓得救,朝廷賑災的臉麵也掛得住。
可贏高治清楚,這種做法雖合“規”,但絕不合“勢”。
尤其是那什麼《潞川鄉紳賑災錄》。
一旦這東西流傳開來,彆說是潞川本地了,整個晉地士紳階層,誰不噤若寒蟬?
他們最在乎的,不就是名?
他們可以不怕欽差,不怕吏員,甚至可以頂著州府官員的施壓不出一文錢,可唯獨不能被點名。
不能被說成富而不仁。
不能在子孫麵前落下摳門冷血的罵名。
不能讓族學裡的蒙童私塾,拿他們舉例當反麵教材。
這就是李北玄這招最狠的地方。
它不在乎你有沒有糧,也不在乎你捐得多不多,它隻在乎一個事。
你有沒有“跟上大勢”。
而這個“大勢”,是李北玄自己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