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殿下和伯爺看他順眼了,便抬他一手。
可明日若換了人坐衙門頂頭,連茶水都沒人給他倒。
而眼下這差事雖苦,可隻要真能把這事乾利索了,那就是功勞實打實的擺著。
更重要的是,李北玄不是那種畫完餅就走的官場滑頭。
他是真說話算話。
想到這,梁士林深深吸了口氣,臉上的苦笑一點點收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感恩戴德又義不容辭”的忠誠神情。
“伯爺說的是,小人這點苦,不值一提。”
“能為殿下分憂,為晉陽出力,為朝廷立功,是小人的榮幸!”
這番話說出口,連贏高治都忍不住偏過頭,咳了一聲,努力忍住沒笑出來。
而李北玄卻隻是一本正經地感慨了一句:“哎……殿下你看看,人都說胥吏難管,其實哪有那麼難?隻要你對他好點、信他重用,他也不是不肯出力啊。”
這話讓梁士林聽著都快淚目了。
可嘴上卻仍是連連點頭:“伯爺英明!伯爺識人如炬!”
“嗯。”
李北玄滿意地抿了口茶,隨口一指案旁一摞賬冊,“那這樣吧,乾脆你再回頭把戶口那摞整一整。”
“尤其是那些地契不清、人口模糊的坊區,一定得查仔細點。彆忘了,春後要開倉發地糧,按人頭、按口糧配的,萬一分錯了,百姓餓一頓咱都不安心,是不是?”
“……”
梁士林一邊應著“是是是”,一邊默默在心裡疊加工作清單。
人口普查一項,土地丈量一項,清戶籍一項,配地糧還得再加一項……
踏馬的。
他當初怎麼沒直接凍死?!
梁士林翻了個白眼,一步一挪的走了。
但一摸到懷裡那塊硬邦邦的金餅,又忍不住一樂。
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而另一邊。
梁士林前腳剛走,正堂內便響起一聲毫不掩飾的笑罵。
“你啊你!”
贏高治搖著頭,指著李北玄笑罵道:“真是壓榨人的一把好手!那梁士林都快成乾屍了,你還不放過他?!”
“人口普查、土地丈量、清戶籍,還要配地糧……都叫他一個人乾啊?”
然而聽見這話,李北玄卻不以為意。
隻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翻了個白眼,理直氣壯道:“他不乾,有的是人乾!”
贏高治:“……”
我草,好無恥!
贏高治一臉一言難儘的看著李北玄。
囁嚅兩下,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半晌,才張了張嘴,道:“人起碼……至少不應該……”
“少說風涼話。”
李北玄聳了聳肩,“我又不是什麼大惡人,你以為我真樂意榨他?隻是現在這世道不太平。”
“大雪封山,糧道斷了,青壯失蹤,官府癱軟,城外餓殍遍地……必須得出重拳整治。”
“而這梁士林,是唯一一個現成的、可靠的、有章法的,手上還熟賬目的能吏,放著這麼個人不用,你還想上哪兒現招一個?”
贏高治被噎了一下,頓時也翻了個白眼。
撇嘴道:“得了,你說得全對,反正我是說不過你。”
隨後,換了個話頭,問道:“向導既已篩出,咱們這邊也差不多了,該動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