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首例。
而是慣例。
早在武朝之前,甚至更早的王朝時代。
每逢天災,便必有人發災難財。
雪災、旱災、荒災、蝗災、洪災……
無論是哪一種,隻要民間糧絕、秩序混亂、政權乏力,地方上的大戶士紳,便會趁機而動。
他們擁有倉庫,有渠道,有人手,有底氣。
災年不種田,專等田荒。
災民棄地而逃,他們低價兼並。
朝廷賑濟下不來,他們高價售糧。
官府無力維穩,他們便暗中豢養團勇、賬房、說客。
一邊穩定自家門前風雪,一邊借亂吞人之田、奪人之命。
這些士紳,在地方上幾乎就是半個土皇帝。
災荒,是他們的黃金期。
朝廷若強,他們便退後避鋒。
朝廷若亂,他們便趨前圖利。
贏高治自小生在帝王之家,自然不是不知道這些事。
但當這些事擺在眼前,甚至是由一個參與者親口說出,他仍然感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憤怒和壓抑。
因為他清楚,這不是晉陽獨有的問題。
是整個天下的問題。
一旦災年,一旦朝廷鞭長莫及,這種局麵就會不斷上演。
如今是晉陽,昨日是隴西,明日或許就是太原、幽郡,甚至是洛陽、長安。
而越往上想,贏高治的臉色就越難看。
然而相比之下,李北玄的表情卻始終平靜。
甚至平靜得有些過頭。
連一句話都沒有插嘴,也沒有露出什麼憤怒或不屑的神情。
直到崔光耀說完,陷入沉默,他才緩緩地低下頭,嗓音平穩道:“這就是你們的盤算?”
崔光耀低頭不語。
半晌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贏高治見狀,頓時再度怒火中燒,飛起一腳把崔光耀直接踹倒:“你還是人?你還算不算人?!”
“那是人命!你們踏馬的……”
贏高治越說越憤怒,恨不得抄起拂塵直接給崔光耀勒死。
然而李北玄卻笑了一下,輕輕地攔住了贏高治。
隨後,轉頭看向崔光耀:“你的這個回答,我持保留態度。”
“……嗯?”
崔光耀聽到這話,忍不住抬起頭,怔怔的看著李北玄。
有些不理解李北玄為什麼會這麼說。
“伯爺,小人……我已經全交代了啊。”
崔光耀訥訥說道。
而李北玄點了點頭:“是,你是交代了,我沒說我不信啊。”
“隻是,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們既然隻要賣糧,隻要兼並土地,那你們為什麼……要把城中青壯全都帶走?你們把他們,帶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