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我真有點看不懂你了。”
二月中旬的一個上午。
並州兵馬抵達晉陽的第五天。
城裡雪化了一半,泥水尚未乾透,街角還能看到凍裂的冰渣子。
李北玄剛從粥棚回來,衣襟上還帶著一股熬菜的鹹香氣。
此時正靠在院裡曬太陽。
愜意得仿佛世間太平,天下無事。
而贏高治則是氣呼呼地從院外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親隨,眼看著火氣壓了一路。
“真不懂你在想什麼。”
贏高治走到他麵前,沒好氣地開口,“李烈的人你也不調,麻穀嶺你也不催,連劉繼恩那邊的事兒,你都拖了兩天還不拍板……你到底在等什麼?”
聞言,李北玄睜眼,看了他一眼。
笑眯眯的衝他一指身旁的板凳:“怎麼這麼大火氣?曬曬太陽,消消火。”
“消不了一點。”
贏高治扯了扯嘴角:“你到底要乾嘛?擺爛?”
“當然不是。”
李北玄搖了搖頭,語氣依舊散漫:“我這是在醞釀。”
“醞釀?”
贏高治聽得一愣,“你醞釀什麼呢?現在晉陽都快炸了,你跟我說你在醞釀?”
“對啊,醞釀局勢,醞釀對手的動靜,醞釀他們的耐性。”
說著,李北玄抬了抬手,指了指院外頭那塊曬得發白的雪泥,道:“你看那邊,昨天還是一攤凍冰,今天一曬,就開始化了。可你知道嗎?這泥水要是不動,它能化乾淨。但你非得拿根棍子攪一攪,它反倒越攪越渾。”
“……彆扯這些本王聽不懂的。”
愣了半晌,贏高治沒好氣的揮了揮手。
而李北玄則無奈的歎了口氣:“殿下,你怎麼一點耐心都沒有?”
“不是我沒耐心,而是——”
贏高治叫了起來。
然而還沒說完,話頭就被李北玄給截住了:“殿下,你知道現在城裡,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嗎?”
聞言,贏高治頓時一怔。
而李北玄則繼續淡聲道:“李烈剛來這幾天,按理說城中應當肅然,誰料人心不但沒穩,反而更亂了些。”
“昨日南城粥棚那邊有人偷粥,結果被揭發之後倒打一耙,說是你我蓄意虐民,不讓百姓吃飽。”
“前日梁士林那邊的藥料賬冊莫名出錯,剛送到官署手上,就有人放出風聲,說欽差克扣藥石,從中貪汙。”
“還有今早,李烈的營地外,有個老頭帶了倆孫子晃來晃去,明裡暗裡都在說,這兵看著是來打人的,不是來救人的。”
贏高治聽到這裡,臉色微變。
沒再說話。
而李北玄則繼續低聲道,“有人在做局,他們在試探咱們。”
“看我們急不急,看我們亂不亂,看我們會不會先出手、先露破綻。”
李北玄靠回椅背,仰起頭:“所以現在,我們不能急,要等對方著急。”
“他們這些日子小動作頻頻,說白了就是想逼我們動。隻要我們不動,他們就得繼續下餌,再下餌,遲早得露出鉤。”
“而等到他們自己把線拉出來……我們再去順藤摸瓜,這不是萬事大吉?”
……
贏高治聽完,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沒動。
顯然情緒緩了些,卻還是一肚子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