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贏高治又忌諱又好奇的樣子,李北玄樂了。
但依舊沒說什麼。
隻是低頭抿了一口溫茶,語氣平穩,繼續道:“第二步,就是大旗。”
“玄武門就是那張大旗。”
“你沒發現嗎?這次雪災一出,沒幾天,市井街頭到處都在說玄武門的舊案。明明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可你聽聽現在他們怎麼說的?”
“‘冤魂未雪’、‘天理昭昭’、‘天降雪災,是為了懲治奸佞’……這些話,你是不是在粥棚、在米鋪門口、在藥鋪等候的人群裡,都聽過?”
“說白了,這種大旗,不是給兵看的,是給百姓立的。”
“人得有理由才敢上山,才願跟著你拚命。”
說到這裡,李北玄忍不住唏噓一聲:“不過說真的,玄武門這事,說實話,你爹當年乾得確實不怎麼地道。”
贏高治聞言,臉頓時一黑。
手指一動,像是想拍案,卻終究忍了下來。
隻冷冷地道一句:“說正事,你先彆扯這些。”
“好好好。”
李北玄笑眯眯地舉手,“那我繼續說。”
“你看啊,第一步有了,引子是雪災,第二步也有了,大旗是玄武門。”
“那第三步是什麼?”
他壓低了聲音,頓了一下:“是人,是兵,是跟你一起扛槍,一起瓢昌的兄弟。”
“他們現在也有了,那就是那十萬麻穀嶺義士。”
“這第三步,他們也做到了。”
“你想想,現在是個什麼局勢?”
贏高治沒說話,隻皺著眉。
李北玄便自顧自地接著說:“玄武門的流言人儘皆知,而且不僅僅局限在晉陽。潞川、洛陽,甚至河內、太原府,坊間早就有人在傳,說晉陽這場雪災,是天意,是報應。”
“因為玄武門的血還沒洗清,所以天地反噬,雪封山河。”
“他們現在,已經站住了大義這一步。”
“而百姓,也跟著他們上了梁山……哦不,是上了麻穀嶺。”
“說句實話,他們現在,萬事俱備。”
“有引子,有大旗,有兵有勢,輿論也造出來了,百姓也開始認了。隻要他們把這十萬災民往下一推,說一聲‘朝廷不仁,咱們要替天行道’,那局就成了。”
說到這裡,李北玄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唏噓。
而贏高治聽到這裡,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那他們為啥現在還不掀桌?他們在等什麼?……我們!”
說到這裡,贏高治猛地一拍桌子:“我們是那個變數!所以他們要搞事!”
“對咯。”
李北玄讚許的點了點頭,笑道:“你再想想,正常的賑災流程,應該是個什麼樣?”
“曆史上,朝廷一聽說地方有亂象,有災情,第一件事是什麼?不是給糧,不是派醫官,而是派兵。”
“派的是兵馬,鎮的是秩序,殺幾個鬨事的、砍幾個搶糧的,然後架上大鍋,搭個棚子,一碗稀粥頂一天。”
“然後再乾嘛?趕人。”
“把城裡能走的,能動的,全都攆出去。說是為了方便治理,其實就是為了省事,怕難民一多出亂子。”
“這才是幾百年來災後處理的常規流程。”
聽到這裡,贏高治怔住了。
因為李北玄說的確實沒錯。
哪朝都是這樣。
大秦中年,洛陽鬨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