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琛聞言,他下意識抬起眼,掃了一眼坐在側旁的贏高治。
那一眼裡,帶著試探,帶著幾分怒意,但也帶著一絲不敢言明的希冀。
畢竟贏高治是皇子,是殿下,是晉王,是貨真價實的儲位競爭者之一。
按理說,李北玄再怎麼膽大包天,他也不過一個定遠伯。
再厲害,也不可能越過皇子的意誌。
於是崔仲琛下意識的希望贏高治能反駁幾句,調停幾句,甚至說一句輕飄飄的“李兄,你言重了”……之類的話。
但贏高治沒有。
此時,贏高治隻是低頭坐在那裡。
像是根本沒聽到那番話一般,甚至連頭都沒有抬。
就像一切理所應當。
就像李北玄所言,就是朝廷之意。
崔仲琛見狀,心裡頓時“嗡”的一下。
臉色慘白無比。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另一邊,李北玄卻深諳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手段。
威脅的話說完之後,很快就收了鋒芒。
對著崔仲琛拱手一禮,語氣微緩道:“不過我李某人,一向講理。”
“既然崔家不是主謀,那就還不是罪首。”
“這事還能談。”
“而我呢,我跟崔家也沒仇沒怨,我也不是要崔家血流成河。”
“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
“誰借著崔家、借著晉陽的名頭,暗中布局,真想把這天下攪一攪。”
“您若能幫我理出這條線、交出這些人。”
“那我今日這封折子,可以壓下不報。”
“而我給您三刻鐘,不是逼您,是想讓您想明白一個事。”
“到底,是要護崔家的門第名望?”
“還是要為彆人扛下整個罪名,拉著整個清河陪葬?”
說到這裡,李北玄走回座位,從容坐下。
而此時的崔仲琛,整個人都頹了下來。
沉默良久後,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
對拱了拱手,整個人的姿態一下子放得極低。
聲音裡,帶出幾分老態與疲憊:“李公子……請您給崔氏,指一條明路。”
這話出口,堂裡的燭火微微跳了一下。
而李北玄見狀,頓時心下大安。
終於……
不枉費他裝腔作勢這麼久。
崔仲琛這個老狐狸,終於是服了。
想到這裡,李北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輕聲道:“崔公,您這是問對人了。”
李北玄一邊攙扶著崔仲琛坐下,一邊慢條斯理道:“崔公,依我看,現在,您隻有一條路可走。”
“戴罪立功。”
這四個字,李北玄說得不輕不重,聲調平穩。
可崔仲琛聽到這四個字時,臉色卻瞬間變了。
“李公子,你的意思是……”
崔仲琛皺著眉看著李北玄。
而李北玄也沒賣關子,隻是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崔公您明白的,戴罪立功的路子有千百種,關鍵看您如何選。”
“您若自願做汙點證人,把真正的幕後主謀指出來,交代清楚,朝廷自會寬宥。那是一種戴罪立功。”
他說到這裡,抬眼看了一眼崔仲琛,眼裡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隨後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