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上三竿。
暑氣尚淺,蟬聲未起。
李北玄這一覺睡得極沉。
甚至連夢都沒做一個。
從回京以來,諸事紛擾,他的腦子幾乎從未真正安靜過。
但昨夜卻仿佛一下子將所有困頓、煩惱、盤算、提防都卸了下來,連夢裡也是一片空白。
直到窗外鳥雀撲棱棱飛起,陽光斜照進屋,他才翻了個身,慢悠悠睜開眼。
躺在床榻上,盯著屋頂梁木發了會兒呆。
半晌後,李北玄的大腦逐漸清醒過來。
爬起來搓了搓臉,隨後,李北玄忽然輕笑了一聲。
低喃了一句:“玄奘那和尚,倒是真能聊。”
昨夜他與玄奘秉燭夜談。
聊佛門、聊權謀、聊亂世中的渡人之道。
一直聊到亥時才離開弘法寺。
那一夜,李北玄被玄奘聊的,竟真有幾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錯覺。
當然,他是不可能放下屠刀的。
但心裡那點壓著的陰晦氣,確實散了不少。
於是一身輕鬆的李北玄起身,叫人伺候洗漱。
隨後換上一身素雅常服,正準備去院中曬曬太陽。
然而就在這時,李敢卻匆匆進來。
皺著眉,臉上帶著幾分不解和疑惑。
李北玄見狀,頓時警覺:“敢叔兒,咋了?誰又出事了?”
“不是出事。”
李敢搖了搖頭,隨後低聲回道:“是吐蕃人來了。”
“哦?”李北玄眉頭一挑,隨口問,“哪個吐蕃人?是葛爾東讚,還是晉布?”
李敢搖頭:“都來了。”
“都來了?”李北玄眨了眨眼,“來乾嘛?追過來讓我帶他們逛窯子?”
“不是不是。”李敢忍住笑,湊近半步,“他們說……聽說您近日身子抱恙,特意來府上探望。”
“……”
李北玄愣了愣。
他裝病這事,傳得是挺快的。
但這幫吐蕃人還真當真了?
“病重探望?”他挑眉,“他們還真關心我?”
李敢點點頭,有些納悶道:“看樣子是真關心,還帶了禮呢。”
聽到這話,李北玄頓時眼前一亮。
連忙問道:“帶的什麼?禮單子給我看看?”
李敢聞言,頓時一臉無語的看了李北玄一眼。
隨後搖頭道:“沒有禮單子,不過我看過了,是幾壇青稞酒,還有些……額,咱也不認得,估摸是他們那邊的補品。”
李北玄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興趣。
剛想讓李敢送客,但隨後又聽李敢道:“但還有幾個封的嚴嚴實實的箱子,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
裝的什麼?
還能有什麼?
八成是銀子金子珠寶啊!
想到這裡,李北玄的眼裡再度亮了起來。
除了對金銀的癡迷之外,還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畢竟,李北玄雖然名義上也算是武朝命官。
他是勳臣駙馬,實打實的禮部員外郎、掛職鴻臚寺副卿,他還有定遠伯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