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坐在車裡,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著,腦子裡一條條把人選篩了個遍。
贏高明這個人,不必多說。
兩人之間的梁子早就結下了。
彼此之間,也都心知肚明,他們倆這輩子,都絕不可能坐在同一條船上。
甚至可以說,隻要有機會,贏高明絕不會放過在他身上開刀的可能。
這一次執失烈的案子,雖然還沒有半點直接證據指向他,但從動機上看,贏高明是最符合條件的。
但贏高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論心計,這人比贏高明強上一線。
論手腕,也比東宮那位更精細一些。
但偏偏,這家夥比較倒黴。
去年明明是贏高明和贏麗質的鬥法之年。
贏高熙原本是可以穩坐釣魚台的。
偏偏贏高熙的幕僚裡出了個傻批,把贏高熙給搞了。
於是怒極之下,贏世民一句“去封地好好當你的王”,直接把他從京城的權力圈踢了出去。
按理說,這種時候收拾行李走人就是了。
可贏高熙不知是不甘心還是太傷心。
贏世民讓他去封地的第二天,贏高熙就發了一場高燒。
從那以後,贏高熙整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或者說,像是從世間消失了一般。
魏王府的大門,幾乎不再對外打開,而贏高熙本人,也據說一直病歪歪地躺著,連年節進宮請安都由府中管事代勞。
究竟是真的病,還是裝病?
這個問題在李北玄心裡繞了不止一次。
若是裝病,那贏高熙的耐心、心機,比他表現出來的深得多。
若是真的病,那就另當彆論。
畢竟一個病得連門都出不了的人,未必有精力在朝堂布這種大局。
可關鍵在於,這種“未必”並不能讓李北玄放心。
病榻之上,不代表手腳就伸不出去。
魏王府雖閉門謝客,但內宅、幕僚、家將,哪個沒跟外界通著氣?
一個眼色、一封信,就夠旁人替他辦許多事了。
而贏世民也算是仁厚。
至少在對待自己兒子的時候,他沒真心想逼死過誰。
贏高熙病了,他就順水推舟,默認讓他留在京城養著.
既不逼他去封地,也不把他放到明麵上來。
可這種半放養的態度,恰恰給了贏高熙一個灰色地帶.
既不受嚴密監視,也不算自由身,正好可以暗中布局,又不容易被人懷疑。
這樣一想,李北玄就覺得麻煩。
因為不管是誰做的,他倆都是贏世民的親兒子。
無論是那個在東宮養著男寵、心胸狹窄的太子,還是那個深居魏王府、表麵病懨懨的二皇子,他們的血脈身份是鐵打的,頭頂的皇家姓氏就是護身符。
而李北玄呢?
他雖然如今是贏世民眼裡的紅人,是能在禦書房裡與皇帝對坐兩個時辰、侃侃而談技術封鎖細則的人。
但歸根結底,他的身份是女婿,是臣子。
而臣子,哪怕是女婿,也終究是個外人。
一旦真把幕後黑手查出來了,哪怕鐵證如山、證人俱在,贏世民在皇帝這個位置上,也不會真把自己的兒子按到刑架上去。
最狠的結果,無非是私下叫到宮裡訓一頓,或者削去幾個幕僚、換掉幾名心腹,外麵再編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