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麗質曾經有過一年的時間,幾乎隱身一般的低調。
那是一年前。
那時候的贏麗質,風頭無兩。
她與贏高明針鋒相對,幾乎每一次朝局的風聲,都能隱隱看到她的影子。
她有手腕,有膽氣,也有心機。
那種淩厲之勢,簡直要壓得東宮抬不起頭。
可就在那時,贏世民忽然露出了一點點的態度。
不多,隻是極為隱晦的一絲偏向贏高明的意圖。
贏麗質便立刻收了鋒。
李北玄和她都是聰明人。
聞弦歌而知雅意。
知道陛下既然要給東宮喘息,那他們就順勢低頭。
於是從那之後,鎮國公府與藍田學派幾乎同時偃旗息鼓。
不再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不再鋒芒畢露。
甚至連學術成就、工藝改良的奏報,都壓了下來,儘量不顯山露水。
而事實證明,他們的低調是正確的選擇。
因為自那以後,贏世民的幾個兒子,便演出了一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大戲。
首先,是贏高煦。
事實上,哪怕是到了現在,贏高煦都還沒鬨明白,一年前他到底是怎麼突然失勢的。
而贏高煦這一倒,一病,空出的局麵,很快讓老三贏高治冒了頭。
晉陽治災圓滿成功後,贏高治在朝中的存在感忽然高漲。
連帶著他新近得到的一些政務機會,也讓人暗暗側目。
可惜他還沒得意多久,贏世民就給他安排了兩門讓他頭疼不已的姻親。
那兩樁婚事看似榮耀,實則暗藏刀鋒,把他困在後院的瑣碎裡,耗儘心力。
贏高治在朝局上本來能騰挪幾分的鋒芒,頓時也被牢牢按住。
至於老四、老五,乃至更小的皇子,則更不必說。
時而被召見,時而被冷落。
忽上忽下,像被困在棋盤上的小卒子,隨時可能被棄掉。
帝王之心,深似海。
哪怕是親子,在這座宮殿裡也沒有恒久的榮寵。
誰都有風光的時候,但誰也會有落魄的一日。
贏世民,才是這盤大棋真正的執子者。
所以現在,贏麗質必須再度低調起來。
表麵上,她的處境極好。
鎮國公的尊號,本就是陛下親手加封。
藍田書院日漸興盛,工坊造作的新器,已被各司衙門暗暗采錄。
就連文武百官,也不得不承認她才情機敏,手腕不凡。
看似風光無兩,幾乎蓋過了東宮那位日漸失德的太子。
可在李北玄眼裡,這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因為在贏世民心中,贏麗質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女兒”,而是被他下意識納入“儲位競爭”的棋盤。
換言之,她已經被當作皇子來看待。
在這樣的時局下,太子一旦要倒台,誰若在旁邊囂張耀武,誰就最容易成為被拿來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古來太子廢立,最忌兄弟、同輩出頭。
贏世民是帝王,他的思路不會跟尋常父親一樣。
他容許你風光一時,但絕不容許你在太子失勢時肆無忌憚,甚至搶了本該屬於太子的光。
那樣的出頭鳥,往往下場極慘。
就像前世的魏王李泰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