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若僅僅是忍一忍、等一等,那也就罷了。
可如今的事實是,贏世民不隻是暫時的容忍,而是在竭力維持太子的身份,竭力讓一個本不配的人,繼續穩坐儲君之位。
甚至在朝會上,他一度有過猶豫。
明明心裡對贏高明已是失望透頂,明明早已知道這個太子既無德行、又無能力,偏偏還是在滿朝群臣的阻攔下收了手,最終還是沒能把贏高明給廢掉。
這不是單純的維穩。
這是為了自己的身後名,為了一時的安穩,強行把一個廢物留在儲君的位置上。
說得難聽點,這和養虎為患,有什麼區彆?
贏世民心裡明明清楚。
若有一日他崩逝,贏高明真的繼位,那麼眼前這個大好局麵,藍田的蒸汽機、碳鋼、織機、火藥……
這些被李北玄一手堆砌出來的國力優勢,怕是頃刻間就會被敗光。
大武在中原積攢起來的威勢,也會在短短數年間蕩然無存。
但他依舊遲遲沒把贏高明給廢了。
為了避免被人說動輒廢太子、亂綱常,他寧願捏著鼻子,去保一個不堪一提的繼承人。
這種選擇,說白了,不是為了大武。
是為了贏世民自己的體麵。
而這種短視,這種自私,在李北玄看來,就是昏聵的苗頭。
畢竟換做十五年前的贏世民,搞不好直接就玄武門見,一劍攮死贏高明這個二百五了。
可如今呢?
短短十餘年過去,贏世民就已經變得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一方麵,他依舊自詡明君,時時要為後世口碑考慮,怕彆人說他多次廢立、敗壞綱常。
另一方麵,他又明知道贏高明這個兒子不堪大用,明知道一旦繼位便是國祚動蕩的開始,卻還是硬著頭皮維持現狀。
這種會在儲君問題上猶豫不決,反反複複的作態,簡直和十五年前的贏世民判若兩人。
李北玄甚至覺得,眼下的贏世民,已經隱隱不是那個開國之君的模樣。
而更像是曆史上那些漸漸步入暮年的帝王。
雖仍有銳氣,卻已摻雜了太多心機算計與自我保護。
為了自己的一張臉麵,為了不讓後世罵一句奪嫡不仁,他寧可把千秋萬世的江山,交給一個瘋子來折騰。
這在李北玄看來,贏世民現在已經是飄了。
李北玄不想讓贏世民飄得太狠。
可問題是,規勸無用。
就算他李北玄再聰明,再有手腕,也不可能像魏征那樣,天天杵在皇帝麵前說不行。
即便說了,贏世民要是真心不想聽,照樣一腳踢開。
外力,終究是外力。
唯一能真正束縛住皇帝的,是皇帝自己。
所以,李北玄才動了這個心思。
他要靠戲劇。
不是正麵規勸,不是用條陳去堵贏世民的路,而是潛移默化。
讓那些故事,那些戲文裡的鏡像,慢慢滲透進贏世民的心裡。
讓他在觀戲之時,在百姓的掌聲、淚聲之中,突然意識到,原來百姓心裡的好皇帝,是這樣的形象。
原來百姓眼中真正的公正,是這樣的模樣。
他要讓贏世民心裡背上一個包袱。
一個“我必須是公正的,我必須是青天”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