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重臣一唱一和,默契地將趁火打劫,包裝成了彰顯仁德、睦鄰友好的高尚行為。
金光閃閃的台階,已經鋪到了贏世民的腳下。
而贏世民,自然要順坡下驢。
於是他端坐在龍椅上,臉上露出一種深以為然、又略帶悲憫的神情,仿佛真的被李北玄那番悲天憫人的話所打動。
緩緩頷首,語氣沉痛而莊重道:“眾卿家所言,甚合朕心。”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雖為武國之君,亦不忍見鄰邦百姓遭此荼毒,哀鴻遍野。況且,中原之地,文化同源,血脈相連,豈能坐視不理?”
不過說完場麵話後,贏世民話鋒微微一轉,變得務實而微妙起來起來。
“然,牛痘之法,研製不易,所耗甚巨,更關乎國本。”
“我武國願傾力相助,乃出於道義與仁心,卻也不能全然不顧國情,耗儘我武國元氣去填補無底之洞。”
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之後,贏世民最終定了調子。
強忍住笑意,繃住嚴肅的表情,沉聲道:“這樣吧,就按方才所議,由玄齡、如晦總領,子房、順德協助,會同鴻臚寺、中書省,儘快草擬一份詳細的援助章程。”
“這章程,既要體現我武國救助鄰邦、共抗天災的誠意與擔當,也要……嗯,充分考慮我國的實際付出與可持續性。務必做到公允、合理,既要能解楚國燃眉之急,亦不能使我武國百姓負擔過重。”
“擬好之後,即刻以國書形式,快馬發往楚國郢都,與楚王……好好商議。”
贏世民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但殿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謂的援助章程、公允合理、好好商議,背後隱藏的,必然是獅子大開口的條款,和冷酷的政治算計。
一時間,眾位重臣不由得撫掌而笑。
但李北玄看著這一幕,心中雖然理解這是國家利益的博弈,但多少還是有些膈應。
雖然他在權謀、博弈這一塊兒也算遊刃有餘,但他本質上還是更喜歡直來直去的解決問題,對這種包裹著華麗外衣的掠奪,本能地還是感到不適。
見主要事情已定,後續如何敲骨吸髓地談判,是房杜長孫他們的專業領域,跟他就沒太大關係了,於是李北玄便躬身道:“陛下,若無其他事,臣請告退。牛痘接種事關重大,培訓醫官、製備痘苗、組織接種,千頭萬緒,臣需立刻返回藍田安排。”
“準!”
贏世民此刻看李北玄無比順眼,溫和道:“去吧!此事乃當前第一要務,朕許你全權,遇事可先行後奏!”
“謝陛下!”
李北玄行了一禮,又對幾位重臣點了點頭,便轉身退出了甘露殿。
……
幾天後,楚國,郢都,王宮。
楚王孫無須臉色蠟黃,眼窩深陷,短短幾日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已經十多年沒上過朝了。
但現在天花肆虐,生死攸關。
孫無須也隻好離了他的丹爐,脫了他的道袍,從道士切換到了君主這個身份上。
但他上朝了又能如何?
天花能消失嗎?
能遏製嗎?
死去的人,能活過來嗎?
孫無須雙眼無神的呆坐在皇位上,殿內彌漫著一股絕望和恐慌的氣息。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中,一名內侍卻捧著一卷黃澄澄的絹帛,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
“陛下!陛下!武國……武國發來國書!八百裡加急!”
聽到這話,孫無須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惕。
武國?
這個時候?
他們想乾什麼?
看笑話?
還是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