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李家村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剛想下車打聽，就看到幾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匆匆往村外走。
後麵還跟著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邊追邊嚎：
“彆走！我已經請先生了你們彆走啊！你們走了誰抬我爹啊？先生馬上就到了，你們彆走啊！”
那男的哭的大鼻涕糊一臉，瞅著挺埋汰，應該就是李冰。
他父親去世，傷心成這樣，也挺讓人敬佩的。
我下車攔住李冰，那幾個男的腳步加快出了村，他氣的使勁甩開我的胳膊：
“你乾啥？誰家孩子這麼欠兒？你看著我乾啥？抬棺材的都跑了！”
說話間一個鼻涕泡冒出來，又很快破裂，我縮回手，怕他鼻涕崩到我手上。
“我是陳萬生。”
“你愛陳什麼陳什麼！你陳萬生陳千生的跟我有啥……等等！你是陳萬生陳先生？”
李冰目光把我從上到下打量個遍，接著就想往我身上撲，我趕緊側身躲過去。
“先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這人一把年紀了看著不太穩重。
李冰忙調頭帶我去他家，還沒進門。就看到一口大黑棺材方方正正的停在院子中央。
有個六七歲歲所有小男孩頭戴孝帶身穿孝衫坐在一旁小板凳上。
“這是？”
“哦，這是我孫子，他爹媽出差了還沒趕回來。”
李冰的話有點違和。
他家老頭已經在家停放三天，昨天下葬抬不起棺，這才又耽擱了一天，這孩子的爹媽去哪兒出差也該趕回來了，難不成李大帥的心願就是見孫子一麵？
“哼！見狗屁孫子！”
黃天賜突然發怒，聲音從我口中傳出，李冰跟小孩兒都嚇了一跳，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陳先生，你剛才說什麼？你眼珠子咋變黃了？”
我隻是把手扶在棺材蓋上，輕輕一推，棺材蓋就往前段滑出去一點，李冰立刻撲到棺材上，想把滑出去的一端往回推。
“你乾啥？我爹棺材都封了，你咋還要開棺？我請你過來是讓你幫我爹下葬入土為安，不是讓你驚擾他遺體的！”
這李冰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隻不過他不知道，自己越著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我攤開手，七顆上著黑鏽的棺材釘靜靜地躺在手心，上麵黑霧環繞，看起來可有些年頭了。
“好一個入土為安！”
誰家兒子想讓老爹安生，去偷彆人的棺材釘鎮壓自己親爹？
這能安生才怪！
“你現在要麼開棺讓我看看李大帥屍體，要麼，我報警，告你虐待老人！”
李冰懵逼了，我把手中棺材釘朝他臉上砸去，他還知道躲。
“我開棺！我開棺！”
李冰不再阻攔，我推下沉重的棺材蓋，看到裡麵的老人，終於明白黃天賜為什麼憤怒。
老人骨瘦如柴臉上身上甚至還有些傷口，眼瞅著過年了老人就穿著一套洗發白破洞的襯衣襯褲，腳上更是連鞋襪都沒有。
“這這這……他……我爹死的時候，屍體太沉，穿不上衣服，這才直接抬棺材裡……”
李冰對上我淩厲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心虛的低下頭去。
“行，屍體沉你抬不動，那老爺子怎麼瘦的根棍兒似的，還有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我爹臨死前就吃不下去東西了！十來天不吃東西能不瘦嗎？傷是他精神恍惚自己抓的，你問這些啥意思？得了，我不請你了行了不？我爹都進棺了還得被你折騰，你是什麼狗屁先生！趕緊走！不用你了！”
李冰突然翻臉，還伸手推搡我一把，我揚手就是一嘴巴子呼他臉上。
跟誰倆呢！
“你爹怎麼死的你心裡明鏡兒似的，你不用我，老子還不想管，等死吧你！”
說完我頭也不回出了院子去村口找車，那老頭明顯就是被虐待，被活活餓死的，不來找他索命我跟他姓。
走到村口，有幾個大娘正圍著我的車討論，見到我趕緊問我是誰家的親戚。
我還沒說話，有個大娘就先開了口：
“我瞅你從李家出來的？你是他家親戚？哎呦你說這李老爺子乾啥呀，活著就不消停，成天作呀，都是李冰伺候他，這死了還不安生，棺材都抬不動，可難為李冰嘍，為了伺候老爹，老婆都氣跑了，兒子兒媳婦也斷絕了關係，俺們都盼著他早點死！”
“可不是咋的，唉！那老頭臨死前不吃飯，李冰給喂葡萄糖硬吊了十多天的命，這老爹死了還要作妖！”
幾個大娘你一語她一言，我看著自己的手心裡後悔，是不是錯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