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宅院,一群人身上的氣勢滿是肅殺,行人無不避讓。
黎南走得雄赳赳氣昂昂,路過把他扔出來過的客棧,他腳步頓住,轉身站在門口破口大罵。
“啪!”
黎南被這一巴掌拍得向前撲了好幾步,下意識輕聲說了句:“你在外麵輕點打,我要麵子的。”
說完後自己都愣住了。
他被人打了,居然沒生氣?
而且,沒回頭就知道是誰打的……
黎昔看著自己的手,打人了,還打得很順手,力度剛剛好,不輕不重。
安玉的視線停留在客棧掌櫃餘湛那張拉長了的臉上。
放棄了在此時將他強行帶走的想法。
沒有清醒,帶走無用,還會造成不可預估的變故,儘快出城才是良策。
她轉頭,視線在黎昔和黎南之間遊走,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語帶驚奇:“你倆長得真像,不會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弟吧?”
簡楓宵瞥了他們一眼,淡淡說:“確實,連名字都很像,一個昔,一個南。”
理智上黎昔覺得不可能,但詭異的是,心是認同的。
黎南也沉默了。
宴九知在心裡默了一遍表弟的家世,好像沒聽說有丟棄過黑雪靈啊?
不過這不重要,暴風雪停了,僅餘零星雪花飄落,正是趕路的好時候。
走出城門,黎昔重新麵對一片蒼白冰冷的世界,竟生出“天下之大,無我容身之處”的想法。
就連初晴的陽光都是冷的。
去其它城市看雪魂天祭雕像的計劃無法成行。
抓捕令已下,所有黑雪靈都陷入了危機。
她,要過上東躲西藏的日子了嗎?
宴九知一直在看她,雪地裡留下一串串混亂腳印,他身邊的黑雪靈姑娘一路沉默。
豔紅的朝陽照在她身上,那麼明亮,卻生不出溫暖的感覺來。
她裹緊了大氅,立於零星細雪中,好似雪中將折的花枝。
他想為她擋去這世間所有風雪……
卻又知,她隻是看似嬌弱,實則傲骨不彎。
是和他同等修為的耀眼驕陽。
她不會,也不願意在危險下單純等待保護和救贖。
她會拿起劍走到他身側,直麵狂風暴雪。
這樣的她,他不能代替她做任何決定,哪怕是以為她好的名義。
隻能說些自己知道的消息,由她自己來做選擇。
“近些年有許多貴族世家都有黑雪靈出生,更彆說民間了。
所謂災厄,大概和一些謠言有關。
比如神殿大祭司少有預言傳出,有人傳言是雪神不再眷顧雪靈族,祭司得不到神諭。
還有傳言說天道不允許出現永生的種族。
雪靈族會在規則之下慢慢從靈族轉化為人族,所以才會有越來越多的黑雪靈出生。”
黎昔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是白雪靈貴族將軍,她是他抓捕的對象,他卻在這兒和她分享消息。
她知道的,白雪靈死亡後並非真正消亡。
靈魂會融入雪花精靈中,和伴生精靈合二為一,在許多年後重塑靈體複活。
到那時,他們將打破所有凡俗桎梏,成為超脫天地規則的存在。
黑雪靈為何不被承認是雪靈族?
皆因黑雪靈死亡後無法複生,靈魂會被永遠困在雪花精靈中,慢慢消亡。
所有人都相信,這是來自雪神的厭棄。
“也就是說,這個謠言是說雪靈族在慢慢從靈族轉化為人族?”
宴九知緩緩點頭,“是的,這是一個流傳不廣的謠言。”
“現在經由大祭司下發的命令,黑雪靈被定性災厄,必將迎來一次血腥大清洗……”
“我……應該也快要接到命令了。”
這次不是剿匪,而是……抓捕所有黑雪靈,送他們去死。
他聲音很低,激烈情緒在心中沸騰。
“押赴神殿祭壇,以淨世罪,以息神怒”的意思不就是要以黑雪靈祭天嗎?
這個命令荒謬又無恥。
有些白雪靈,連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都要怪自己做夢夢到了黑雪靈。
曆史上也曾盛行過在出生時就溺死黑雪靈。
沒有質疑,沒有愧疚,隻有麻木的理所當然。
何其荒謬?!
安玉拚命在旁邊打眼色:策反他!策反他!策反他!
黎昔根本沒看她,而是拉了拉身邊人的袖子,抬起頭極認真地看著他:“那你就去吧,你去的話,他們不會遭那麼多罪。”
他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對待黑雪靈。
而她,想去聽無妄大和尚念造反經。
這壓在身上讓人窒息的大雪山,她想一整個掀翻,生也好,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