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驟停。
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在這一瞬間被無限放大,然後又被一種更深沉的死寂所吞沒。
空氣,冷了下來。
阿魯迪巴那蒲扇般的大手還保持著給女孩蓋上外袍的姿勢,他那張憨厚的臉,此刻寫滿了茫然。
他看看那個端坐著的小女孩,又看看那塊散發著柔光的石碑,最後,目光落在了米羅身上。
“她……是在跟你說話嗎,米羅?”
瞬扶著膝蓋,剛剛平複下去的小宇宙,再一次繃緊。他手腕上的星雲鎖鏈,發出了微不可聞的“嗡嗡”聲,像是在警惕著某種遠超之前邪物的存在。
那不是一個孩子。
瞬在一瞬間就得出了結論。
沒有任何一個剛剛從生死邊緣被救出的孩子,會有那樣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恐懼,沒有依賴,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什麼都沒有。
就像兩顆被精心打磨過的、最純淨的黑色寶石,隻倒映著這個世界,卻不帶半分情感。
而米羅,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塊石碑上。
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的熔岩,從最初的錯愕,到荒謬,再到一種被點燃的、即將噴發的狂怒。
他聽到了什麼?
一個他拚了命從怪物手裡救出來的小丫頭,用一種訓斥路邊野狗的語氣,讓他閉嘴?
“你……”米羅緩緩地從石碑上坐起身,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生了鏽的機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剛才說什麼?”
女孩歪著頭,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終於從石碑上移開,正視著米羅。
她用那種稚嫩卻異常清晰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你,很吵。”
轟!
米羅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連日來被這塊破石頭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憋屈,在村子裡被當成猴耍的煩躁,以及剛剛戰鬥後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殺意,在這一刻,被女孩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徹底引爆!
他猛地從車上一躍而下,落地時,腳下的地麵“哢嚓”一聲,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開來!
“小東西……”米羅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女孩,他臉上掛著笑,可那笑容,比廟裡那怪物還要讓人膽寒,“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女孩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她那副平靜的樣子,比任何挑釁都更能激怒米羅。
“米羅先生!冷靜!”瞬一個閃身,擋在了米羅和女孩之間,他張開雙臂,神情無比凝重。
“讓開!”米羅的聲音低沉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瞬急切地說道,“她的身上……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孩子!”米羅繞過瞬,死死地盯著那個女孩,“普通的玩意兒,還沒這個膽子惹我!”
阿魯迪巴也站了起來,他那龐大的身軀,像一座山,擋在了女孩的另一側。
他看看怒火中燒的米羅,又看看那個麵無表情的小女孩,甕聲甕氣地說道:“米羅,她還是個孩子,彆嚇著她。”
“嚇著她?”米羅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裡充滿了暴戾與瘋狂,“你們兩個,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
他猛地停住笑,伸手指著那個女孩,又指了指身後的石碑。
“什麼黑水村的邪物!什麼被抓走的人質!全都是假的!全都是演給我們看的戲!”
“而這個小東西!”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女孩的鼻尖,“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受害者!”
“她就是那個……寫劇本的!”
女孩的眼皮,終於輕輕地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