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月上梢頭,良辰美景難遇……”
初晴打斷了柳梧璿的後半句話,她搶先一步回答了那個已經在心中響起的問句。
“那晴兒陪大小姐共賞!”
柳梧璿轉過頭去看她,一雙眸子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十分閃耀動人,細密的淚珠在眼眶中反射出大大小小無數的月影,姣好的麵容以眉心為分界,一半隱在夜裡,一半露在光中,初晴看得心疼,從榻上撲下來,環抱住她的腰枝。
柳梧璿也輕輕握住初晴的手,氣氛曖昧,她竟忍不住掉下眼淚來,晶瑩的淚珠滴在二人的手間,又緩緩滑落在手與手交叉的縫隙中。
“啦~啦啦~啦啦啦~……”
“嗒~嗒嗒嗒嗒~嗒~……”
兩個清唱聲交織在月光下,纏纏綿綿,空出的節拍仿佛被無源的弦聲填補,漸漸勾勒成一曲諧樂。
……
那是很久之前同樣百無聊賴一個夜晚,被時光包裹在美好的記憶之繭中,雖已遙不可及,但卻靜靜等待著它的主人,再遇到如彼時一般的月光,羽化成蝶。
“琴音如此悲涼,是因何事而傷心呢?”
“求而不得之事,悲歡離合之事,苦難才是這人間最廣袤的底色。”
“除此之外,那些錯漏的節拍呢?怕不是技法低下吧。”
“與人求而不得,往往牽及周遭之物,便是悲歡離合。”
“這麼說?你與它也是第一次見麵嘍!”
初晴指著架子上的清輝海月說道,柳梧璿沒有回答她,海潮衝刷著沙地,冰涼的海水每隔幾息就從攀上她們的腳背,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腳腕,又依依不舍從指尖鬆開。
琴身由兩盤整塊的木頭製成,平整無瑕的杉木做底,因其生長周期緩慢的特點,質地緊實,能很好的保留和傳導音色,油光水亮的川桐做麵,當琴弦振動時,琴倉中便回響起這塊木頭被歲月銘刻下的聲音。
上盤下盤由一種早在先帝時期就已失傳的古老技術牢牢嵌合在一起,若不仔細觀察,會以為是一整塊木頭剖空製成。
弦扯則是由百年的楠木削成,楠木厚重堅實,極難雕刻,而眼前這兩排琴扯,從上到下,按照琴絲不同粗細的劃分,被依次雕刻成由滿月到殘月的樣子。
“這琴,在世也算是一件珍品了,怎麼,你不喜歡嗎?”
“縱使它無限完美,卻與我並不相合,還有,你是誰?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拿這琴說吧,人們都說,老琴師對新得手的琴,彈奏的第一曲,便代表著他對這琴愛與不愛的態度。”
“……”
少女見柳梧璿靜靜望著她,一副如果你再不表明身份,我就不再搭話的表情,這倒不是說柳梧璿不近人情,而是像這種時候,她並不希望有人打擾她,再熱情的人也需要獨處恢複精力的時候,更何況她今天並不是帶著好心情來彈琴的,不然為何方才一曲湊得如此悲涼。
“我名初晴,是柳夫人告訴我您在這裡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