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對德態度上)
上海江灣機場占地七千餘畝,是日本在遠東修建的規模最大的軍用機場,為了這項工程,日軍焚毀了當時擁有四百多年曆史的著名古鎮殷行,同時摧毀了周邊六十八個自然村,受難中國百姓高達兩萬兩千多人。
四零年十一月九日中午時分,戒備森嚴的機場大門駛入了一隊當時極為少見的高級轎車,為其開道的是日本上海憲兵隊的六輛三輪摩托。車隊在機場警衛的引導下,整齊的停放到了主跑道旁的機務坪上。隨即車上下來了一群或軍裝筆挺或西服革履的軍政官員,隊尾幾輛卡車上裝載的海軍軍樂隊和陸軍步兵小隊也開始下車集結列隊。
“沒想到外務大臣閣下此次會突然來到上海,倉促之間都沒能做什麼準備,實在是打了吾輩一個措手不及啊。”澤田茂拽了拽有些褶皺的製服下擺,理順了腰間的軍刀刀帶,收了一把金屬鏈扣。
“這證明內閣對此次獨國使團來訪非常重視,光看大本營與內閣一係列的命令,真可謂千叮萬囑,如何慎重都不為過。據我多年在外務部工作的經驗來看,帝國對獨國的外交戰略上一定出現了新的變化。澤田閣下,這一次獨國特使團把上海作為亞洲訪問的第一站,你我肩膀上的責任可不輕啊。一旦在我們的職責範圍內出現什麼問題,那後果必將不堪設想。”堀內乾城正了正硬質衣領間的領帶,一臉嚴肅的說到。
“我已經下了嚴令,這段時間內發生任何抗命違令的情節,一概從重處置絕不寬容。”澤田反握住九四式將官軍刀刀鞘,眼底閃爍著滲人的寒光。
這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澤田中將真的有開殺戒的準備,原本東條就有栽培他的意向,等混上一陣子軍司令官之後,一個陸軍大將是跑不了了。所以這時候誰要是搞出了什麼紕漏,那等於是斷送了這位中將的前程,到時候就怪不得中將閣下下黑手,剁掉那隻馬鹿的狗頭。
就在兩位軍政高官在跑道邊唏噓寒暄之際,載著日本帝國外務大臣鬆岡洋右的【春日號】客機,此時已經飛過了揚子江口。
“這是我今年第三次來到上海,我和這座城市有著不解之緣啊。說起來真是有趣,每次我來到這座城市,世界局勢都出現了巨大的轉變。不,我這樣說或許有些本末倒置了,應該是每次世界局勢出現新的變化之後,我都會來到這座城市。”鬆岡靠在客艙的舷窗邊,低頭看著機翼下曾經繁忙無比的長江航線,此時在秋日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江麵上,隻行駛著零星幾艘掛著硬帆的中式木船。
“鬆岡閣下,這一次獨國使團的活動計劃已經全都傳給上海方麵了,我們現在還有兩天時間進行準備,時間恐怕有些緊啊。”坐在鬆岡身邊的外務省事務官牛場信彥說到。
“沒有時間就想辦法擠出時間來,這一次我們要抱著打一場硬仗的覺悟,在出發前的會議上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到現在這時候了,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同樣是政務官的高橋通敏對同僚嚴詞批評到,他和牛場都是東大法學院畢業生,說起來後者比他還早上兩界,還是他的前輩。
“高橋君,不要這樣緊張,牛場並沒有那個意思。這一次獨國突然提出改變行程,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準備。自從歐洲爆發之後,獨國人的外交就像他們用兵一樣,變化多端,讓人難以準確判斷。”鬆岡轉過臉來,替下屬打起了圓場。
“獨國和其他歐洲國家有根本上的不同,獨國元首可以隨意憑借個人的判斷,調整他的國家戰略與外交政策,而且一旦做出決定,就沒有人能夠對此做出改變。特彆是現在這位施泰德上台之後,無論是政府還是軍隊,全部都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中,獨國國內沒有任何能夠牽製他的力量存在,與其說他是獨國的元首,事實上更像是獨意誌的君主。”鬆岡洋右說到。
“帝國此前沒有發現這個事實,還以為這位新元首隻是單純的繼任者,所以對獨國的政局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原本還以為獨國會延續上一任元首的外交政策,保持與皇國的友好態度。
施泰德上任之後不久,就推翻了前任一係列的政策與決定,那時我們就該想到他很可能會改變對日本的外交態度。而那時候恰恰又發生了【德福樓事件】,讓帝國在外交上陷入了被動。獨國政府的外交政策應該就是從那件事件之後開始出現轉變的,此起事件的責任人雖然被責令切腹,但是那次事件對帝國造成的損失,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償還。”鬆岡說到這裡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閣下。【德福樓事件】對日獨兩國的關係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後來在重慶發生的【獨國飛行員失蹤事件】以及【森本大隊事件】,究其根源,就是由【德福樓事件】而開始的。獨國元首改變了對帝國的友好看法,與重慶蔣中正政府展開秘密外交,在法屬印度支那部署軍隊,最終才導致了兩次不應該發生的衝突爆發。”牛場沉穩的說到。
“不,我並不認同你的說法。【德福樓事件】隻是一個意外,真正導致獨國元首改變態度的,是獨國在歐洲戰場上的輝煌勝利,皇國的支持對於德國來講,已經不再像半年之前那樣重要了。”高橋顯得有些年輕氣盛,他毫不客氣的反駁起牛場的言論。
“牛場君其實也沒說錯,當然高橋你也有你的道理。”鬆岡轉過頭給了高橋一個讚許的眼神。
“在昨天的禦前會議上,首相閣下也是這樣說的。”鬆岡回憶起兩天前的禦前會議來。
“獨國已經完全控製住了歐洲,由獨國領導的所謂歐洲新秩序的框架已經逐漸形成,在這種形勢下,帝國將要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與獨國的關係又該如何發展,是我們現在必須要慎重考慮的問題。”近衛文麿大聲的訴說著他的看法。
“獨國確實厲害,他們已經把整個歐羅巴捏在了手中,而我們卻還在大陸上苦苦的與蔣中正政府糾纏。”海軍大臣及川古誌郎說話時,眼角卻在瞥著對麵桌後的東條。
“這一年來,陸軍將士奮勇作戰的功績有目共睹,蔣中正政府的頹勢已顯,結束支那戰爭隻是個時間問題了。”東條冷冷的接話到,因為是禦前會議,不能有任何失禮的言行,否則他早就指著吉田的鼻子痛罵那隻章魚了。
“現在要討論的不是支那問題,請兩位大臣不要岔開話題。”內務大臣安井英二提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