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雖滿,人卻殘,多少父母喪子,多少兒女喪父,縱然我在城上得勝,也想為這些亡魂默哀。”
“他們是西賊,不應當死有餘辜嗎?”
韋孝寬斜眸看了一眼身旁副將,肅聲說道:
“戰場上死的,不分敵我,皆是忠魂。敵視我為寇,我視敵為賊,不過是各為其主、各守其義罷了。刀兵相見,終究是蒼生之劫。若能止戈,便是天下大幸;若不得不戰,隻得以戰止戰,隻有這山河一統,才能天下太平。
但願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這一天。”
帳內青煙繚繞,高歡斜倚著白虎皮榻。秦姝端上藥湯進入,擱到案上,正欲起身離開,卻被高歡抬手攔在當場。
“阿姝,你坐下聽便是。”
說話間,端起藥一口氣悶下,藥碗叩擊脆響驚破沉寂。
秦姝忙遞上錦帕,高歡擦拭著嘴角,目光卻始終落在陳元康身上。
“孤這次,是不是又錯了?如今想來子繪的建議,倒是更為穩妥。”
陳元康低眉緊鎖,沉吟片刻後,低聲回道:
“大王,時勢使然。一子不慎,未必滿盤皆輸。隻是連番攻城未果,軍心已然動搖。不若暫且退兵,來年再圖大計?”
“退兵?”高歡猛地抬眼盯了陳元康好一陣,隻能看見他低垂的額頭發髻。
轉頭望向帳外沉沉夜色,眼中儘是不甘。
“昔日你勸孤進軍,孤卻退兵,至今追悔。今日你勸孤退兵,孤仍舊不想聽......元康啊,孤隻怕有生之年,難見東西一統,孤實在不想抱憾而逝!”
“大王!”陳元康極力的想要開解麵前的主上。“您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大王當千萬歲,定能見東西一統!”
“千萬歲?”高歡臉上溢出苦笑,同時崩出淚痕,愈發感傷難收:“半年來,孤常夢故人,前幾天,孤竟夢到了爾朱兆。”
“孤不求千萬歲,唯求再活個三載,三載......”縱然這樣說,隻因他自覺,三年都是奢望。斷斷續續的病痛,他自己知曉。
漸漸收了心裡的那些不甘,放鬆下來:
“元康啊,你的忠心,孤都看在眼裡。你對子惠的忠心,孤也......都明白。若孤真不能完成大魏一統,你,要好好輔助吾子。”
陳元康重重的點著頭。
“孤這次,還想試一試,萬一就破城,萬一就攻破玉壁了呢?”高歡緩緩合上眼瞼,慢慢躺了下去。
秦姝才輕手收了藥碗,兩人一前一後掀開錦簾,出了氈帳。
陳元康忙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秦姝:“陽瞿君,此信雖外封署了我的名兒,裡麵卻又封了一道,是給你的。”
秦姝唇畔噙過一抹沉笑,接過帶了一聲:“謝謝。”
拆開:“自彆後,軍情急報,日夜不絕,父之境況,亦能詳知。唯獨姝影,隻為相思......”
字字皆念,句句成思,高澄書信可致,可連日命隕的兵卒,家書何期?
翌日天明,高歡命大軍於城南角掘下深坑,數萬屍體,逐一安置其中,領軍中從將祭拜。
韋孝寬在城上靜靜凝視,更令守城將士,不得趁機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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