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康與邢邵兩人一入屋內,隻見高澄斜倚在憑幾上。
待二人入坐對案,高澄指尖隨意一推,案上文書便滑至二人麵前。
邢邵執起其中一卷,隻閱到一半,便抬眼去瞧高澄神色,正對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子才可瞧見了?西兗州這些郡守,也都是學著你呀!你前嘴剛說高平郡,這高平郡守便扯濟陰倉廩更足!每個郡守推諉理由一大堆,竟無一人真心去想利民之計……”
邢邵隻得低眉淺笑:“大將軍,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流民易亂,大家也隻是怕因小失大!”
“得了!廢話也不多說,我已想了對策,你按我的意思撰文就成!”
邢邵立刻鋪開文書,執起豪筆。
“各州郡,當以體恤民生為務,不得以查緝間諜、彈壓民亂為由,拒納流民。”
秦姝聽了,眼底憂色漸漸化開,低頭瞥見指尖沾染的墨痕,唇角浮起一絲淺笑。便將手隱在袖中,悄然出屋。
高澄目光追著她身影,繼續說著:
“這第一步,便是墾荒屯田,城郊無論哪個方向,隻要適宜耕種,立刻著人開墾,再築堡立寨,分遣精兵戍守,護衛田莊。
之後就接納流民,為固城戎防守,各州郡於城外五十裡處,選交通要道設點布帳,依循著流民舊籍核校登記。每湊足千人便送城中統一調配。
老幼婦孺皆配予新墾田地,使其耕織自養。而每戶丁壯者餘一人侍奉,其餘通通編入軍伍,充實各州兵力!
期間該放糧放糧,所需糧秣上報朝廷集調
若遇敵寇進犯,則當因勢決策,便宜行事。待平定侯景之逆,就以冊載記錄,遣返流民回歸原籍。”
邢邵行筆如龍遊水,陳元康略有擔憂:“大將軍,不定下哪些州郡收容流民?”
高澄微微搖頭:“不用,流民到哪兒便是哪兒,即便是滑台,也是一樣!”
“一旦侯景來犯,新附之民必先受其害,開墾之勞恐會毀於一旦!屆時過了秋收,仍需朝廷開倉,那……”
未等陳元康說話,高澄便笑著打斷他:
“我先前亦有此憂,若不是阿姝,我也是當局者迷!
元康,你想想,黑獺若入河南,可敢深入?
侯景投西魏,當真誠服?
不過各懷鬼胎,利聚而來!
如今我便要堵一把,侯景沒那個能耐敢往東進取!”
陳元康聞言垂首細思,再抬眼已見邢邵擱筆呈上文牘。
高澄略一過目,朱印已重重壓上:“即刻頒行諸州,敢有阻滯欺壓流民者,以國法論處!”
等邢邵出門,高澄又對陳元康說道:
“還有個事兒,你去辦!”
“大將軍有何吩咐?”
“徐州接壤梁國,隻是刺史王則,一向性貪,以往又是侯景部將,這件事我不好交給他。
就由你親赴徐州,安排一些精乾之士,赴梁國市肆采購糧秣。且行事務必機密,慎勿張揚!”
陳元康聞言,眼中閃出精光,直讚:“大將軍此策甚妙!以此虛耗梁國倉廩,弱其戰備。同時充盈我國糧備,乃一舉兩得!”
“蕭衍圖我河南之地,我便來個釜底抽薪!趁此時還與梁國通使交易,這事兒務必要快,還得隱密!”
“是!”
此時此刻,高澄早已沒了前些時日那些憂慮,隻覺心中暢快。
南邊蕭衍雖是遣了軍隊運輸糧草,可如今猶滯梁境,侯景也是急得焦頭爛額。
北受高澄兵壓,自然不敢貿然再向東進取,如今刺殺失敗,越發懼怕北麵壓軍,於是又割東荊、北兗州、魯陽、長社四城再度向西魏款曲。
同時上表梁武帝蕭衍:
“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關中,自救目前。
臣既不安於高氏,豈見容於宇文!
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圖為國,願不賜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