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輩子如履薄冰嗎?”
高阿那一聽這話,微怔一瞬,隨即側向侍立一旁的眾嬪妃:“你們都下去吧!”
等到眾人退出禦帳,高後緩緩走進皇帝身邊,輕輕落座,將手覆到皇帝的手背上,柔聲問道:“陛下......可是長兄又讓陛下為難了?”
元善見愁目凝著眼前皇後,良久,才反手去握她的手。
“皇後,朕這天子尊位本就是高王所予。若令兄想要奪,權且奪去......”
高後急急抽身跪地:“陛下,長兄不過張揚了些,但絕無異心的!陛下此言......叫臣妾如何自處?”
哭泣中接問:“陛下,若長兄有何不敬之處,儘可告知臣妾,臣妾這就去找長兄說理......”
想自己堂堂拓跋氏血脈,大魏天子,竟要倚仗婦人為己周旋,當即彆過臉,喉結滾動:
“皇後言重了,是朕小題大做,為了區區一獵物介懷,非大將軍之過!”
高後又怎聽不出,這是天子自己給自己築的台階。
緩緩起身時,目光掠過龍袍上刺目血漬,低聲說道:“既如此,容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林中獵狗驅著野豬一直到了空曠之野,獵鷹俯衝與野豬纏鬥一番後振翅而起。
高澄驅策而出,夾著馬腹架上弓弦,又是一箭貫喉。
兩場守忙不迭將野豬往木車上抬,獵犬搖尾跟在一旁打轉。
此時文官多在營地休息等候,武官散在各處圍獵。
隨著高澄一起的,除了高洋,斛律羨,還有高季式等一般年紀的小將。
高季式勒馬笑道:“大將軍今日收獲頗豐啊!”
製了元善見,加之許久沒有這般暢快騎射,高澄心情大好。
轉眼瞧著高季式,眼前晃出高敖曹虛影,他的樣子在心裡已然模糊,可那豪邁不羈的氣概,他永遠記得。
“季式啊,昨夜喝酒喝到幾時?”
“大將軍取笑,昨日下官禁酒半日,所以昨夜沒喝!”
“哈哈哈哈哈......”
幾人一陣狂笑後,高澄瞧著正陽懸空。
“想必蛇羹該成了,本將軍的獵物也該湊足數了,走——回營!”說罷一抖馬鞭,當先馳出。
剛下馬,韁繩隨手拋給侍立的馬奴。便聽周遭此起彼伏的拜謁聲:“參見皇後娘娘!”
......
高澄沉容,正了正護腕,看妹妹已經走近,當即抱手跪地:“臣參見皇後娘娘!”
“長兄不必多禮!”
喚的是‘長兄’,說的時‘不必多禮’,聲音端得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威儀。
“長兄,妹妹有事相商,還請長兄移步!”
不用想也是為了元善見,心底鄙夷呆子玩不起,隻知避到婦人身後哭。
“遵命!”
一入帳,高後便揮退左右,待最後一名宮婢的腳步聲遠去,轉頭麵向高澄,哭訴起來:
“長兄,如今父親屍骨未寒,您便這折辱天子......叫世人如何評說?”
“我折辱天子?”
高澄是做了,但隻覺是天子欲害自己在前,不過回報一番敲打,好叫他認清自己本位。
本該是一來一往便作罷的暗語,卻還叫自己妹妹出麵,心裡暗罵:‘懦夫’
乾口硬道:“皇後娘娘,臣如何折辱天子了?您倒是說說?!”
高阿那一時語塞,隨即泣道:
“長兄幾番對陛下疾言厲色,真當我這個阿妹瞧不出?聽不出?就算您不顧及這君臣之禮,又能否念及我們的骨肉之情?
我該在陛下麵前如何為您轉圜?您又讓我這個做妹妹的,在陛下麵前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