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高澄驚呼。
秦姝回首驚愕,隻見護衛正蜂擁衝出門來,漸漸散開往後路堵了過來。
拽著高澄錯開大門,往左邊方急撤數步:“都彆過來!”
跟過來的護衛不敢輕舉妄動,高澄感受秦姝的冰涼,預感到即將麵臨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永遠失去她。
此刻竟生出一個荒唐的期盼,若她一直這樣挾持著自己,該多好。
這念頭剛起,心底便漫開一片苦澀,追悔卻莫及。
“阿姝......求你。”高澄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怎樣都好,你彆走......”
秦姝已然靠近包裹,突聞高澄這句話,隻覺諷刺。
她與綺娜的唯一區彆,一個是他鎖在宮中的邦交,一個是他囚在愛中的禁臠。
秦姝此刻卻隻想離開他,猛地發力將他前推,不料高澄已死死扣住她的腰帶。
兩人拉扯間身形搖晃,高澄踉蹌向前撲倒之際,連帶拽得秦姝身子一歪,整個人也跟著栽了下去。
秦姝撐地欲起,高澄立刻反身囚住她手臂,秦姝心下一狠,直接反手揮刀,‘嘶啦’聲混著高澄痛呼,他才鬆開了手。
高澄顧不得查看傷勢,護衛已湧來攙扶。
起身後急急甩開攙扶的手臂,隻見秦姝已與數名護衛纏鬥在一起。
“聽著!”高澄捂著滲血手臂厲喝:“不許傷她分毫,務必活捉!”
秦姝趁機刀鋒橫掃逼退近前的護衛,俯身抄起地上頭顱,縱身便往宮巷深處掠去。
護衛們遲疑一瞬,隨即緊追而上。
高澄正欲追去,忽聽得身後王含芷一聲痛吟,腳步一頓,回首望見那抹纖弱身影,眼底掙紮一閃而逝。
最終隻餘一句:“師羅送夫人就醫,其餘人隨我追!”
便帶著剩餘親衛衝入幽深巷道。
秦姝奔至後園冰湖,凜冬的湖麵早已凝成一片蒼青的厚冰。
身後追兵靴底碾著積雪發出簌簌聲,漸漸逼近過來。
望著冰麵上枯折的蘆葦投下的墨影,直接縱身躍下,冰層在足底發出細微的‘喀嚓’聲。
秦姝貓著腰鑽入蘆葦深處,葦杆漸漸將她的影子吞沒。
追兵趕來時,廣闊的湖麵以及禦園隻是茫茫漆黑,再無人影閃過,地上的腳印也都沒有新的痕跡,正生疑惑。
高澄緊隨而至,急問:“人呢?!”
“大將軍,跟到這裡就沒了人影......”
“廢物!”
高澄向前踱了兩步,目光如刀刮過每一寸雪地:
“山石縫隙、樹叢草木,都要給我仔仔細細的搜。各宮各院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來!”
高澄一把拽過舍樂衣襟,怒斥:“你怎麼總是一點小事兒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舍樂難見高澄對自己這般甚怒,忙道:“大將軍,宮門早已落鎖,外麵這麼冷,興許她已經回了蒹葭苑......”
“對呀,夜裡她是出不去宮的......”高澄緩緩鬆開手。
“你快去通知各個宮門,從今往後琅琊公主非本將軍親臨,不得放她出宮門半步,即便有我手令也不行......”
秦姝緊緊抱著趙北秋的頭顱,高澄的一字一句她都聽得分明。
直到外麵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壓抑著哭泣出來。
“長恭,長恭......”
為了便行,一身夜行衣使得她身體愈發僵硬麻木,卻不知該如何走下一步。
這冰湖上枯敗的蘆葦隨風簌簌,此刻記憶裡每一瞬與高澄的關聯,隻會令她心痛難抑。
高歡所謂心盾之言?不過是他對於高澄的無能為力,秦姝再也不存幻想。
她隻怕留著長恭在高澄身邊,他也會日漸冷硬,終至視眾生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