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從舟中卸下一袋袋米糧,劉豐策馬巡視著軍糧交接。
見許惇獨立河畔,凝望洧水,神思渺遠。
“何物引許司農出神啊?”
許惇回過神來,含笑行禮:“豐生將軍!”
劉豐隨他手勢看向南岸:
“督運糧草以來我長走水路,近來發現長社城地勢特殊。
它正好處洧水以南,雖說河道西高東低,可長社城東郊正好有山勢阻擋,若是在洧水上築堰蓄水,借水勢攻城,長社豈非唾手可得?”
劉豐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妙計!妙計!走,隨我速速稟報大都督!”
高嶽聽了水攻之計,立刻召集諸將定策。
“若是引水攻城,我軍就可圍而不攻,王思政即便固城死守,也終有糧儘之日,必當自潰。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豐生、紹宗,著你二人督建堤壩,至於民役調動以及洧水下遊百姓疏散之事,就有勞杜先生了。”
“大都督可放心!”
“明日焚毀四方營壘,西、南兩路圍軍各退五裡,北軍移駐洧水北岸,重整營寨。”
高嶽舒了一口氣,終於有了攻城之策。
當夜便修書高澄,請求調派水師增援。
弦弓繃滿,高澄眸光肅然,鬆弦箭飛,靶上箭矢自尾貫透,生生劈裂。
“成了。”嘴角揚笑。
反手將長弓拋給侍從,接過琉璃盞仰首灌了兩口。
“叔父來信,定下水攻之計。過幾日,你就往黎陽整備兩千舟師赴潁川。”
“是,大將軍。”
高澄回身重新接過長弓,指間隨意撚起一支羽箭,箭矢破空正中靶心。
眼尾輕掃,繼續撚箭瞄靶。
“那女人可還安分?”
“啊?”斛律光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高澄問的該是木韓曄。
那個女子雖有武藝,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斛律光卻發現她性子軟弱,更何況口不能言,又能不安分到哪裡去?
“她......不存旁的心思,大將軍請安心。”
高澄回頭睨來,將斛律光眼底那抹來不及掩藏的憐惜儘收眼底。
“你......睡過她了?”
斛律光脊背一僵,立即回道:“沒有!”
弓弦嗡鳴,這一箭偏了半寸,高澄手臂有些軟了,垂手收弓。
嗤笑一聲:“早知你這般‘愚鈍’,就該將她交給孝先......”
“黑獺這廝當真讓人捉摸不透,遲遲不派兵增援王思政,我正猶豫,要不要調你父親去潁川......不過這次南下,你倒可以順道去看看他老人家。”
斛律光暗自鬆了口氣,隻是沉默地跟在高澄身後,靜聽他的種種安排。
“不過潁川交接後,還是早點回來吧,新募的兵丁還要你帶。
畢竟老卒隨宿將,新卒配少帥,年輕一輩中,你們兩兄弟、孝先都是國家未來的棟梁。”
“嗯!”
一曲琴音含南風之意,悠悠傳來,斛律光望著高澄背影,他的步履隨音韻漸緩。
能辨出這是南國曲調。
他不禁想到蘭京,寒山時與他幾番對峙,至今都想不明白,那樣一個手段殘忍又富心機之人,怎就甘為男寵?
更何況,過往高澄男子對並無興趣,怎麼就跟蘭京……
思及此,吞吞吐吐。
“大將軍,有句話,末將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啊,你我之間不存不當講。”
“明月雖不諳經史,卻知苻堅慕容衝舊事......”
高澄麵頰陡然漲紅,斛律光素來隻會聽從於自己,從不乾涉自己私事。
他沒發怒,心底反而清明。
“蘭京是戰俘,明月覺得他心術實在詭譎,這樣的人,大將軍實不宜......留侍左右。”
斛律光目光緊緊鎖住前方人影,踏出的每一步都似踩著心事。
隻聽高澄淡淡應了一句:“不過膳奴,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