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三章:紅繩係岩記家聲
晨露還凝在登山杖頂端時,李淵已把李陽的背包往上提了兩寸。男孩的作訓服後背洇出片深色,是半山腰追蝴蝶時跑出來的汗,腰間那根紅繩隨著腳步輕晃,繩結上沾著的草籽,是李悅今早從院子裡的石榴樹下摘的,說“讓爸爸也帶點家的種子”。
“慢點,彆摔著。”蘇瑤牽著李悅的手,另一隻手攥著張折疊的地圖,邊角被風吹得卷了毛。這張手繪的登山路線圖是李淵昨晚畫的,用的是李陽的鉛筆,筆尖在“望嶽亭”三個字旁頓了頓,畫了個小小的笑臉——那是他們約定的休息點,據說站在亭裡能看見整個城區的輪廓。
李悅忽然指著路邊的岩石喊:“媽!你看這個!”女孩的羊角辮上彆著朵野雛菊,是李淵剛給她摘的,花瓣上的露水打濕了紅繩,繩尾串著的昆侖水晶在晨光裡晃出細碎的光。岩石的裂縫裡卡著根褪色的紅繩,繩結已經鬆了,卻仍牢牢纏著塊小石子,像誰故意留在這兒的記號。
李淵蹲下身,指尖摳開岩石縫隙的泥土。紅繩的材質和蘇瑤編平安結的一模一樣,隻是更粗些,邊緣磨出了白茬。“是去年駐訓時,戰友們係的。”他認出繩結的樣式——那是軍區流傳多年的“安心結”,上山拉練的士兵都會在沿途係一根,說“看見紅繩,就知道離營地不遠了”。
蘇瑤忽然笑了,從口袋裡掏出根新紅繩,是她今早特意多帶的。“那我們也係一根。”她的指尖在岩石上比畫著,陽光順著她的指縫落在紅繩上,把湖藍色的線染成了金,“就當給後來的人指個路,告訴他們‘往這邊走,有家的方向’。”
李陽搶過紅繩,學著李淵的樣子在岩石上繞圈。男孩的力氣還不夠,繩結係得鬆鬆垮垮,李淵伸手幫他拉緊時,忽然看見繩頭纏著片乾枯的石榴花瓣——是從家裡的石榴樹上掉的,李陽今早揣在口袋裡,說“讓紅繩也沾點家裡的味道”。
“爸,你看我係的!”李陽拍著岩石喊,聲音在山穀裡蕩出回音。他忽然發現岩石背麵有行模糊的刻字,是用刀尖淺淺劃的“歸”字,筆畫裡還嵌著點鐵鏽,“這是不是你以前刻的?”
李淵的目光落在“歸”字的捺腳上。那是五年前帶隊駐訓時,他趁著戰友們休息,用軍刺偷偷刻的。當時蘇瑤剛生了李悅,他站在這岩石前給家裡打電話,信號時斷時續,隻聽見女兒微弱的哭聲,掛了電話就刻了這個字,像在跟大山較勁——“不管多遠,我總得回去”。
“是爸爸刻的。”蘇瑤的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落進李淵心裡。她的指尖撫過刻字的痕跡,指甲縫裡還沾著家裡花盆的泥土,“那時候李悅剛滿月,你在電話裡說‘聽見她哭,就像聽見了回家的哨聲’。”
李悅忽然抱著岩石不肯走,小臉蛋貼在冰涼的石麵上,紅繩纏在手腕上,和岩石上的舊紅繩交在了一起。“我要把水晶放在這兒。”女孩把李淵帶回來的昆侖水晶塞進岩石縫,水晶的棱角硌著紅繩,卻透出淡淡的光,“老師說水晶能記東西,讓它記著我們今天來過,記著爸爸說的故事。”
李淵想起帶水晶下山的那個雪夜。在昆侖山的哨所,他把水晶放在窗台上,月光穿過冰層照在上麵,竟映出個模糊的影子,像蘇瑤抱著孩子在院子裡曬被子。當時他就想,等回家了,一定要帶孩子們來爬山,把這水晶放在能看見家的地方。
望嶽亭的木柱上,掛著串密密麻麻的紅繩。有係著彈殼的,有纏著徽章的,還有串著小照片的——照片上是個穿軍裝的年輕人,笑得露出白牙,背後的背景是雪山。“這是張班長的。”李淵指著照片說,“他去年退伍了,帶著媳婦來係了這根,說‘以後不管去哪兒,看見紅繩就想起戰友’。”
李陽踮腳把自己的彈殼係在紅繩串上,彈殼碰撞的脆響混著風穿過亭柱的聲音,像支不成調的歌。男孩忽然發現柱底刻著排小字:“2018年冬,與蘇瑤、陽陽、悅悅在此”,字跡是新的,刻痕裡還沾著木屑——是李淵昨晚特意帶了小刀來刻的,怕時間久了,連大山都忘了他們來過。
蘇瑤從背包裡拿出個保溫杯,裡麵是她早上煮的酸梅湯。李悅舉著杯子喂李淵喝,湯汁順著男人的下巴流下來,滴在作訓服的第二顆紐扣上——那是顆舊紐扣,是蘇瑤用李陽的校服紐扣換的,原來的那顆在一次格鬥訓練中被扯掉了,她說“家裡的紐扣,比部隊發的結實”。
“爸,你看山下!”李陽指著遠處的城區,炊煙正從無數個屋頂升起,像給城市係了條白絲帶,“我們家就在那片樓裡,看見沒?有棵石榴樹的那個!”
李淵順著兒子指的方向望去,陽光把城區的輪廓描成了金色。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帶蘇瑤來這兒的情景,那時他們剛結婚,她穿著條碎花裙,站在亭子裡說“以後有了孩子,就帶他們來認人家的方向”。如今風吹過亭柱,紅繩的響聲裡,真的混進了孩子們的笑。
下山時,李悅堅持要自己走。女孩的小皮鞋踩在石階上,發出“噠噠”的響,紅繩在腳踝邊晃悠,把昆侖水晶的光晃成了流動的星。李陽則背著李淵的背包,雖然壓得肩膀歪歪扭扭,卻不肯鬆手,說“爸以前背那麼重的裝備,現在該我替他背了”。
經過那片刻著“歸”字的岩石時,蘇瑤忽然停下腳步。新係的紅繩在風裡輕輕搖晃,和舊紅繩纏在了一起,像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她從口袋裡掏出支記號筆,在岩石上畫了個大大的心形,把“歸”字和新紅繩都圈在裡麵。
“這樣就不會丟了。”她望著李淵笑,眼角的細紋裡盛著夕陽的光,“不管走多遠,看見這個心,就知道家在哪兒。”
李淵握住她的手,指尖碰到她掌心的繭子。那是常年做家務磨出來的,卻比任何武器都讓他安心。山風穿過樹林,帶著紅繩的輕響,帶著孩子們的笑,帶著遠處城區的炊煙味,把所有的坐標、所有的牽掛,都揉成了同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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