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就是薑二少?”柳翀邊說邊坐了下來。
“公子是”薑頒隻道這位是羅家子弟,便又向樓梯口張望了一眼。
“不用看了,帖子是我下的,羅先生今天不會來了。在下柳翀。”
柳翀的大名薑頒當然聽過,知道這位是大長公主府的大公子:“原來是大公子!失敬失敬!”。雖然柳翀年紀比薑頒小很多,但身份尊貴,是以薑頒絲毫不敢怠慢:“不知大公子喚學生來有何指教?”
“聽說薑二少想要參加今秋的進士科?”柳翀笑問道。
薑頒以為柳翀要跟他討論學問,連忙道:“正是,學生不才,想下場試試。”
柳翀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了過去,然後笑眯眯地看著薑頒的反應。
薑頒疑惑不解地接過,才讀了幾行就跳了起來:
“為告兄長虐待幼弟、庶母事。
小民平原縣薑頌,虛歲十六,尚未及冠,家有二兄,一名薑領,一名薑頒。頌係老父晚年所得,與二兄非同母所出,素不見喜於二兄。老父康健尚能照拂幼子一二,今父臥病在床,二兄執掌家資,屢為克扣之舉,常有虐待之行,一應衣食不足溫飽,諸般待遇不及侄輩。頌本庶出,不敢覬覦家資,奈何年幼,無力奉養生母,故陳情至官,以求生路!”
“大公子這是何意?!”薑頒頭上滲出汗珠。他雖然不理家事,但老大虐待老三母子的事他是知道的,除了他沒有主動參與外,這狀紙所書基本屬實。
“看不慣你們哥兒倆這欺負人的樣子,想幫薑頌討個公道,可以嗎?”柳翀依然淡定地笑著。
“公道?”薑頒鎮定下來,“如果大公子指的是克扣之事,我今日回府便會處理此事,不會讓他們母子再餓著凍著;如果大公子指的是家產之事,那麼大公子不妨查查《淵律》,便是上得公堂在下也是有理的。”不過一個小屁孩,不知道找的什麼人寫份訟狀便以為穩操勝券了?薑頒鼻子輕哼一聲。
“《淵律》?好,那我便跟你談《淵律》!”柳翀頓時來了精神,手中折扇一敲桌子,說話聲音都提高了兩分。上輩子沒能做成律師,這輩子可逮著機會讓我發揮發揮了。
“按《淵律》所載,案件結案之前所有相關人等,不論原告、被告、人證都應羈押在監,以便隨時傳喚。二少作為被告自然也在此列。”
“那又怎樣?”
“此事歸平原縣管,平原縣令公子是我同窗,我若遞句話,此案審個一年半載的應該不是難事。若是審判結果於薑頌有利還則罷了,若是不利,大可提告於州衙複查。不巧,望州彆駕正是家父——這一點想必二少也是知道的——家父生性謹慎,為求得翔實,再審個一年半載一一查證想必也是合理的。當然,薑家家大業大,三兩年的吃不空,也不怕無人在外打理生意,錢嘛,使勁兒花唄,花了還能再賺,二少想必不心疼。可有一點,”說到這裡,柳翀停頓了一下,“我記得剛才二少說想要參加進士科來著?這好像就剩兩三個月了吧,算算路程,七月份便得啟程了吧?那我估計二少今年怕是趕不上了,三年後再考吧。三年後,我估計令尊也該仙去了吧?到時候再提個分家析產之訟,薑家產業多嘛,須得細細地審理一遍,免的遺漏,如此再審個一兩年也不是問題。到時候就算大少、二少將所有訴訟都贏下了,可我想知道,二少還有機會再考科舉嗎?且不說年紀大了,關鍵是名聲也臭了呀,還會有士紳肯為二少作保嗎?若無人作保,怕是連名字都報不上去吧!就算報上去了又如何?彆駕是有最終審核確定之權的!我們柳家家風素來最注重兄弟和睦,兄友弟恭,若是家父認為二少苛待幼弟、品行不正,還是可以黜落的。”
柳翀還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樣,薑頒的後背卻已經濕透了,他太清楚柳翀所說之事成真的可能性有多大了,此狀若真的遞上去,對自己而言就是一個無解之局!打贏打輸,自己都有可能身敗名裂!
他心中開始埋怨起老大來了,乾嘛那麼著急,就不能先等他考完這次科考再說嗎?也不知道薑頌這小子走的什麼狗屎運,竟攀上了大公子這等貴人!
可事已至此,讓他就這麼服軟他心有不甘,想了想開口道:“學生自然是憐惜幼弟的,隻是學生素來不理家事,家中諸事都是家兄一人主理,隻怕家兄那裡不好通融。”
柳翀聞言搖搖頭:“二少這麼說便是自欺欺人了。府中虐待三少之事,二少即便沒有主動指使,也至少是放任自流,這與親自動手何異?大少沒讀過什麼書,有些不明事理,情有可原,但二少既飽讀詩書便當行聖人之舉,二少捫心自問,對得起這聖賢教導嗎?”
薑頒臉一紅,說不出話來了。
見薑頒心有所動,柳翀態度也緩和了許多:“隻要二少肯幫忙說服大少,我可以送薑家一筆生意。”
“大公子請講!”
“我需要長期穩定的硝石、硫磺供應,大概每年一兩千斤吧。我知道這兩樣東西都可入藥,你們藥鋪有路徑弄到。另外,以後大長公主府的藥局也可以從你們家進藥。”打完棍子柳翀適時給出了一顆甜棗。見薑頒還在猶豫,柳翀又拋出一個巨大的誘惑:“另外,事情如能辦妥,我可以引薦近溪先生給你認識。”“近溪”正是羅汝芳的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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