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緊繃的神經在確認那顆反步兵雷的引信受潮失效後,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可多年的戰場經驗讓他依舊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緩緩直起身子,隻覺得長時間緊繃的肌肉一陣酸痛。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些被戰火裹挾的泥塵紛紛揚揚地落下,仿佛在訴說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瞬。
深吸一口氣,那帶著硝煙與潮濕泥土氣息的空氣湧入胸腔,他朝著還癱坐在地上的小李走去。
來到小李身邊,林泰看到這個入伍才三個月的新兵,紅著眼圈,渾身還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這顫抖,像極了林泰初上戰場時的模樣。
他輕輕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沉穩的力量:“沒事了,小子,以後可得穩住。”
小李抬起滿是淚痕和泥汙的臉,使勁兒點了點頭,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用那還帶著驚恐的眼神,向林泰傳遞著內心的感激。
此時,林泰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那顆讓大家虛驚一場的地雷。周圍的積雪零零散散地堆積著,像是給這猙獰的鐵疙瘩披上了一層虛假的溫柔外衣。
他蹲下身,從腰間抽出刺刀,手指緊緊地握住刀柄,指腹上的老繭與粗糙的刀柄摩挲著。
他緩緩地將刺刀湊近小李腳下的積雪,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他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那呼出的氣息都會引發一場災難。每一下撥開積雪的動作都極為小心,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刺刀尖與積雪接觸的地方,腦海中不斷模擬著萬一觸碰到引信的可怕後果。
隨著積雪被一點點撥開,鏽蝕的雷殼露了出來,上麵布滿了歲月和戰火留下的痕跡。那些斑駁的鏽跡,像是曆史的刻痕,無聲地訴說著這片土地所經曆的苦難。
林泰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雷體,當看到引信已經受潮失效,那原本應該無比敏感的裝置此刻就像一個失去了威力的玩具時,他心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這才徹底落了地,緊繃的身體也終於放鬆下來,一直懸著的心也歸了位。他伸出手,輕輕地踢了踢那顆地雷,那一腳看似隨意,實則是他確認地雷不會再造成威脅後的舉動。地雷順著他的力道,緩緩滾進了旁邊的水溝裡,濺起一片泥漿,那泥漿飛濺到半空,又“啪啪”地落回地麵,像是一場小型的葬禮,宣告著這場危機的結束。
在緊張而又小心翼翼的排查工作中,時間不知不覺已到中午。熾熱的陽光高懸頭頂,毫不留情地炙烤著這片被戰火肆虐的土地。
每一個人的軍裝都被汗水濕透,緊緊貼在身上,散發出一股混合著汗臭與硝煙的刺鼻氣味。林泰貓著腰,雙眼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地麵,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雷的細微之處。
他的腳步輕緩而沉穩,每落下一步,都要先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傾聽風吹過草叢的聲音,仿佛那聲音裡藏著危險的信號。手中的探雷器不時發出“嗡嗡”的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雷區裡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死神的低語,一下下敲打著他的神經。
工兵班的同誌們同樣全神貫注。汗水不斷從他們的額頭滾落,滴在地上,瞬間就被乾燥的土地吸收。
他們卻顧不上擦拭,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手中的動作,一寸一寸地推進排查範圍。他們的眼神裡透著專注與堅毅,每一次彎腰、每一次用探雷器探測,都飽含著對生命的敬畏。
他們知道,自己的每一個疏忽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危險。經過一上午的努力,他們終於來到了雷區的邊緣。
就在這時,眼尖的隊員小張突然壓低聲音喊道:“隊長,這兒有條小路!”
林泰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他看到這條小路蜿蜒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中,若不是小張眼尖,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小路的表麵,腳印雜亂無章,仿佛是一群人匆忙經過留下的痕跡。那些腳印有大有小,深淺不一,有的深陷進泥土裡,像是穿著厚重靴子的大漢奔跑時留下的;有的隻是淺淺的印記,像是有人穿著輕便的鞋子在慌亂中匆匆而過。林泰順著腳印的方向看去,又看到了幾個新鮮的煙頭。煙頭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在微風中若有若無地飄散著,顯然是不久前才被丟棄在這裡。
隊長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他迅速打了個手勢。那手勢簡潔而有力,如同戰場上的無聲命令。
所有人在瞬間心領神會,立刻如鬼魅般散開,各自尋找有利的位置進行警戒。
林泰迅速側身,緊緊貼著一棵粗壯的樹乾。樹乾粗糙的紋理硌著他的後背,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仿佛這棵樹是他在這危機四伏之地的可靠盟友。
他屏住呼吸,雙眼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太陽漸漸偏西,熾熱的陽光也逐漸變得柔和起來,給雪地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然而,林泰心中的警惕卻絲毫未減,就像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隨時都可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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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在衣衫上乾涸後,留下了一片片白色的鹽漬,猶如一朵朵奇異的花綻放在他的身上。但他顧不上這些,雙眼如同銳利的鷹隼,死死地盯著前方那片灌木叢。
每一根樹枝、每一片葉子的細微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透著堅定與專注,仿佛要把這片灌木叢看穿,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預示著危險的動靜。
戰友們也都如雕塑般潛伏在各自精心挑選的位置。他們有的藏在巨石後麵,有的隱於雪堆之中,大氣都不敢出。微風輕輕拂過,吹動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也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
這細微的聲響恰好掩蓋了他們輕微的呼吸聲,使得整個埋伏圈更加隱蔽。
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手中緊握著的槍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們的緊張情緒,散發著微微的熱度。
他們的手指搭在扳機上,隨時準備給來犯之敵以迎頭痛擊。
終於,在太陽的餘暉將大地染成橙紅色的時候,一陣細微的樹枝斷裂聲如同驚雷般在寂靜中響起。這聲音雖然微弱,卻如同電流一般瞬間傳遍了林泰的全身。
他瞬間來了精神,一直半眯著的眼睛猛地睜大,閃爍著興奮與警覺的光芒,就像一頭發現獵物的獵豹,全神貫注地捕捉著聲音的來源。
透過茂密的灌木叢,三個穿迷彩服的人影在隱隱約約地晃動。他們腳步匆匆,行色略顯慌張,似乎有著重要的任務在身,卻並未察覺到周圍潛伏著的危機。
這三個人肩上都扛著鼓鼓囊囊的編織袋,從形狀和大小來看,裡麵似乎裝著不少東西。林泰心中暗自揣測,這些編織袋裡裝的會不會是武器彈藥,用以補充敵軍的軍備?又或者是其他對己方不利的物資,比如破壞我方通訊的設備?他們究竟是敵軍的偵察兵,負責刺探情報,還是前來運送補給的士兵,給前線的敵人提供支援?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離開,絕不能讓任何可能威脅到己方戰友的東西通過。
林泰緩緩地將槍口穩穩地對準了最前麵那人的膝蓋。他的手指輕輕地搭在扳機上,微微彎曲,感受著扳機那富有彈性的觸感。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因興奮和緊張而加速跳動的心臟平靜下來。這麼長時間的埋伏,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終於等到了出手的時刻,他不能有絲毫的失誤。
一旦失手,不僅可能讓敵人逃脫,還可能暴露己方的埋伏位置,給整個行動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當那身影漸漸靠近,進入了最佳射擊範圍時,林泰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槍響,清脆而響亮,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這槍聲在空曠的雪野中回蕩,久久不散。
子彈呼嘯著飛出槍膛,帶著林泰的憤怒與決心,精準地擊中了目標。那名敵人發出一聲慘叫,聲音尖銳而刺耳,充滿了痛苦與恐懼。
這聲慘叫驚飛了樹上棲息的烏鴉,一群烏鴉“哇哇”叫著,撲騰著翅膀,在天空中慌亂地盤旋。它們黑色的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仿佛是不祥的預兆。
那敵人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編織袋也滾落到一旁,裡麵的物品散落出來。另外兩名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一愣,短暫的驚愕之後,他們立刻反應過來,試圖逃竄。
然而,他們的企圖注定無法得逞。林泰的戰友們從各個隱蔽的位置如猛虎般衝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激烈的戰鬥迅速結束,那兩名妄圖逃竄的敵人在林泰他們淩厲的攻勢下,很快便乖乖束手就擒。
林泰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滾落,滴在雪地上,瞬間融化出一個個小坑。他顧不上擦拭,和戰友們一起快步走向那幾個滾落一旁的編織袋。
此時,夕陽的餘暉灑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橙紅,美得如夢如幻,可大家的心情卻如同這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凝重而又憤怒。
林泰蹲下身子,雙手小心翼翼地解開編織袋的繩扣。他的動作很輕,生怕觸動到裡麵可能存在的危險物品。
將袋口緩緩敞開的那一刻,幾十盒抗生素和繃帶順著袋口滾落出來,在雪地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陽光照在這些醫藥物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像是在訴說著它們本應發揮的重要作用卻被敵人無情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