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掉一小塊冰麵,然後將眼睛湊了上去。
刺骨的寒風從窗縫裡鑽進來,吹得他睫毛微微顫抖。透過那片擦拭乾淨的玻璃,他清晰地看到,雪地上有幾個黑色的影子正在移動。
最前麵的那個人影正弓著腰在雪地裡摸索前進,防寒服的下擺掃過積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每一次俯身都伴隨著肌肉緊繃的細微聲響。
突然,他的右腳腳踝傳來一陣劇烈的收緊感,像是被一條潛伏的冰蛇猛地咬住。還沒等他發出一聲完整的驚呼,整個人已如斷線的風箏般失去平衡,“哎喲”一聲被倒吊在半空中。
那是蔣小魚趁著夜色在基站周圍布下的絆索陷阱——一根浸過防凍劑的高強度尼龍繩,細如發絲卻堅韌無比,一端用冰錐死死固定在鬆樹根部,另一端連著用雪塊和鬆枝偽裝的觸發裝置。
此刻,這根繩索像一條暴怒的毒蛇,在敵人腳踝處勒出深深的紅痕,將他懸吊在離地麵兩米高的地方。
敵人的身體在空中劇烈搖晃,腰間的武裝帶撞擊著樹乾發出“砰砰”悶響。他手中的ak74步槍“哐當”一聲掉在雪地裡,彈匣與槍身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雪原上格外刺耳。
他嚇得魂飛魄散,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俄語呼喊,詞句間夾雜著對上帝的祈禱。雙腿胡亂蹬踢著,積雪被踢得簌簌落下,在月光下形成一片細碎的雪霧。
“好小子!”林泰躲在基站的陰影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蔣小魚這手布置得極為精妙,絆索的高度和角度都經過精心計算,剛好能讓敵人失去反抗能力又不至於立刻死亡。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亂了敵人的推進陣型,後麵的兩個黑影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這正是反擊的絕佳時機。林泰沒有絲毫猶豫,迅速舉起步槍,瞄準鏡的十字準星穩穩鎖定第二個敵人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平複狂跳的心臟,手指輕輕扣動扳機。
“砰!”
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穿過寒冷的空氣,卻在即將命中目標時微微偏移,精準地打在那人腳邊的雪堆裡。
“噗”的一聲悶響,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霧,瞬間將敵人籠罩其中。這一槍並非失手——林泰刻意為之,製造混亂比擊倒一個敵人更重要。雪霧彌漫開來,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暫時遮擋了敵人的視線。
何晨光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像一隻蓄勢已久的雪豹,猛地翻身跳出基站的後窗。
玻璃破碎的脆響被風雪吞沒,他落地時膝蓋微屈,如同彈簧般緩衝了衝擊力,穩穩地踩在齊膝深的積雪中。冰冷的雪水順著作戰服的縫隙迅速浸透內衣,刺骨的寒意順著皮膚蔓延至骨髓,但他毫不在意。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搶占東側那處十米高的雪坡,那裡是整個戰場的製高點。
他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防寒手套被雪粒磨得沙沙作響。每一次抬手都要扒開厚重的積雪,每一次蹬腿都要對抗深雪的阻力。
爬到坡頂時,額頭上的汗水已在帽簷凝結成冰碴。他迅速將狙擊槍架在一塊凸起的黑色岩石上,槍身冰冷的觸感順著掌心傳來,讓他因劇烈運動而發燙的大腦瞬間清醒。
他調整好呼吸,透過瞄準鏡掃視戰場,十字準星在黑暗中緩緩移動。
此時,被倒吊的敵人還在徒勞地掙紮,他的兩個同伴正慌亂地試圖解救。其中一人急中生智,從背包裡摸出軍用手電筒,一束慘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在雪地裡晃動著尋找絆索的機關。
這束光線恰好暴露了他的位置,像黑夜裡點燃的火把般醒目。
“就是現在!”何晨光眼神一凜,右手食指輕輕壓下扳機。
“砰!”
子彈精準地命中手電筒的玻璃罩,“嘩啦”一聲脆響,玻璃碎片和電池零件四濺開來,像一場微型的煙花。
周圍瞬間重新陷入濃稠的黑暗,那個拿手電的敵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下意識地捂住臉連連後退,肩膀撞到了身後的同伴。
還沒等他們重新調整姿勢,何晨光的第二發子彈已經呼嘯而至。這一槍經過精密計算,子彈擦著雪地飛行,精準地命中了剛才拿手電那人的右膝。“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在雪穀中回蕩。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雪地裡,右膝湧出的鮮血迅速染紅了周圍的白雪,像一叢突然綻放的紅罌粟。
槍聲如同開戰的信號,瞬間點燃了整個戰場。展大鵬在基站內早已架好繳獲的pk機槍,他猛地扣動扳機,“噠噠噠”的連射聲在封閉空間裡震耳欲聾。
滾燙的子彈在雪地上劃出一道道灼熱的軌跡,激起陣陣雪霧,形成一道嚴密的火力網,死死壓製著剩餘的敵人。
林泰則利用基站的牆角和設備作為掩護,不斷變換射擊位置。他的每一發子彈都經過深思熟慮:第一槍打在敵人左側的雪地上,迫使他們向右側移動;第二槍則封鎖右側的退路,將其逼入預設的火力範圍。他的動作沉穩如鐘,呼吸與射擊節奏完美契合,仿佛與手中的步槍融為一體。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被倒吊的敵人還在哭喊,聲音裡充滿了絕望。最後那個沒受傷的敵人陷入了兩難境地:救同伴會暴露自己,不救則意味著將戰友留給死神。
他左右張望,握著步槍的手指因緊張而發白,顯得手忙腳亂。
這場戰鬥持續了不到十分鐘,卻在每個人的感覺中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雪地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幾處被鮮血染紅的地方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與潔白的雪地形成刺目的對比。
最終,剩下的那個敵人見勢不妙,拖著膝蓋受傷的同伴,丟下兩具屍體,狼狽不堪地向西北方向撤退。
他們在雪地上留下了長長的血痕,像一條蜿蜒的紅蛇,在茫茫白雪中格外醒目。撤退時,受傷者的呻吟聲和拖拽的摩擦聲在寂靜的雪夜中傳出去很遠。
林泰靠在基站的金屬牆壁上,聽著敵人的動靜漸漸消失在風雪中,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後背傳來牆壁的冰冷,卻驅不散體內因腎上腺素飆升而產生的燥熱。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湧入肺腑,像一劑良藥,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開始清點戰利品時,他的動作透著軍人特有的沉穩與審慎。三把ak74步槍被整齊地靠在牆角,槍身上還殘留著敵軍的指紋和融化的雪漬,其中一把的槍管仍帶著微不可察的溫度,顯然在剛才的激戰中被頻繁使用。林泰拿起這把槍,拉動槍栓檢查,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基站內格外清晰。他嗅了嗅槍管,能聞到淡淡的硝煙和機油混合的氣味。
五個彈匣沉甸甸地堆在鐵質工作台上,每個彈匣都裝滿了黃澄澄的5.45毫米子彈,彈尖泛著幽冷的光。
林泰拿起一個彈匣掂量著,約30發子彈的重量讓他心中踏實了幾分——這足夠支撐一場中等強度的遭遇戰。
兩箱軍用罐頭被蔣小魚費力地拖到房間中央,罐頭表麵印著模糊的俄文標識,畫著牛肉和土豆的圖案。透過積灰的玻璃能看到裡麵濃稠的肉汁和塊狀物,在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
這在斷糧兩天的隊伍裡,無異於天降甘霖。蔣小魚盯著罐頭的眼神裡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渴望,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吞咽口水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都能聽見。
而最讓林泰在意的,是那台被敵軍遺落的r168野戰電台。它被遺忘在角落的工具箱上,黑色的外殼沾著些許血漬。
林泰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塵,按下電源鍵,屏幕瞬間亮起柔和的綠光,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電流“滋滋”聲。
他戴上耳機,調試著頻率旋鈕,當調到某個特定頻率時,耳機裡傳來斷斷續續的摩爾斯電碼聲。“還能用!”他心中湧起一陣狂喜,這意味著他們終於能與指揮部取得聯係,彙報這個秘密基站的重大發現。
就在這時,角落裡傳來一陣壓抑的呻吟,像小貓被踩到時的嗚咽。林泰轉頭望去,隻見張衝蜷縮在帆布堆上,臉色燒得像塊紅烙鐵,嘴唇乾裂起皮,滲出細密的血珠。
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起伏如同風中殘燭。原本包紮好的腿傷處,暗紅色的血跡已經浸透了層層紗布,在身下的帆布上暈開一大片,像一幅抽象的畫。
林泰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子。他打開剛剛繳獲的俄軍醫藥箱,裡麵整齊地擺放著碘伏、紗布、止血粉和幾支注射器,標簽上的俄文說明清晰可見。
他先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張衝的褲腿,傷口處的皮肉已經化膿發黑,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隱約能看到白色的筋膜,散發著淡淡的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