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炮聲,像是沉悶的雷聲在天際滾動。這炮聲仿佛一隻無形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揪著林泰的心。
床板跟著輕微震動,那震動雖小,卻在林泰的感覺裡無比清晰,就像心跳的節奏,提醒著他戰爭的臨近。他躺在床上,雙眼睜得大大的,望著營帳的頂部。
營帳的帆布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模糊的輪廓,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隨時可能蘇醒發起攻擊。
同屋戰友們的鼾聲和磨牙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節奏,但這一切都無法讓林泰入睡。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即將到來的戰鬥。他想象著戰場上的硝煙彌漫,那硝煙像是一層厚重的紗幕,遮住了視線;
想象著敵人的槍炮聲和喊殺聲,那聲音像是惡魔的咆哮,令人膽寒。
他擔心自己的準備是否足夠充分,那些仔細檢查過的武器是否真的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擔心自己能否保護好身邊的戰友,就像曾經在戰場上掩護過的那些兄弟;更擔心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勝利還是失敗,會有多少兄弟再也回不來。他想起了曾經一起並肩作戰卻再也沒能回來的兄弟,那些熟悉的麵容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他們的笑容、他們的呼喊,仿佛還在耳邊回蕩。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活著回來,也要讓更多的戰友活著回來,帶著勝利的榮耀回到這片營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泰就這麼睜著眼,靜靜地等待著天亮。
黎明時分,整個世界還沉浸在一片混沌之中。灰暗的天幕像是一塊沉重的鉛板,沉甸甸地壓在人們心頭,仿佛隨時都會墜落下來。
熹微的晨光如同利劍,正緩緩地在這鉛板上撕開一道口子,掙紮著想要透進來,卻隻灑下幾縷微弱而蒼白的光線,給大地鍍上一層清冷的色澤。
清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那是戰火來臨前特有的味道,冰冷且刺鼻。
預備隊在營地的空地上集合完畢。
戰士們身著厚重的作戰服,那深綠色的布料在晨曦中顯得愈發暗沉,仿佛吸收了所有的溫暖。武器裝備在這微弱的光線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槍支的金屬部分散發著幽冷的光澤,刺刀的刃口更是寒光凜冽,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即將到來的殘酷戰鬥。
林泰站在隊列裡,身姿挺拔如鬆,脊背筆直得如同標槍。可他卻感覺後背的傷疤隱隱發癢。那道傷疤是他在一場慘烈的戰鬥中留下的,像是一條猙獰的蜈蚣趴在他的背上。
每到這種緊張的時刻,它就會像有生命一般,發出陣陣癢意,仿佛在提醒他曾經經曆的生死考驗。那癢意從皮膚下鑽出來,一點點啃噬著他的神經。林泰下意識地收緊了後背的肌肉,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壓製那癢意,同時也讓自己更加專注。他的肌肉緊繃,每一根纖維都在用力,仿佛這樣就能將那段痛苦的回憶緊緊鎖住。
他的眼神堅定地注視著前方,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那場戰鬥中。那些倒下的戰友的麵容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有總是愛講笑話的小李,他那爽朗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還有沉默寡言但槍法極準的老張,他那專注瞄準的神情曆曆在目。林泰的胸口一陣揪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暗暗發誓,這一次一定要守護好身邊的兄弟,絕不讓悲劇再次上演。
運輸車早已發動,發動機沉悶的轟鳴聲響徹在營地的上空,那聲音如同巨獸的咆哮,震動著腳下的土地。戰士們有序地登上車輛,車廂裡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又壓抑的氣氛。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車廂裡光線昏暗,隻透過車窗射進幾縷微弱的光,將人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林泰坐在車廂的一角,雙手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步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手心裡滿是汗水,浸濕了步槍的槍托。他的目光透過車窗,看著營地外那片被白雪覆蓋的土地。白雪皚皚,一片死寂,可在這平靜的表象下,卻暗藏著洶湧的危機。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對即將到來的戰鬥的擔憂,那擔憂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也有對勝利的渴望,那渴望像是一團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燒。
運輸車開往前線的路上,車輪碾壓著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那聲音單調而又沉悶,仿佛是時間的腳步,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人們的神經。
車廂裡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就隻剩下武器裝備相互碰撞的金屬聲。那聲音清脆而又冰冷,像是在敲打著每個人的心臟。林泰望著身邊戰友們那一張張堅毅的臉龐,他們有的緊閉雙眼,似乎在積蓄力量,臉上的線條緊繃,呼吸均勻而深沉;有的則呆呆地望著車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仿佛在思考著即將到來的戰鬥,又仿佛在回憶著遠方的親人。他知道,大家都和他一樣,在這奔赴戰場的路上,心中充滿了未知和不安。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與自己的恐懼和期待作鬥爭,用沉默來掩飾內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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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在距離前線五公裡處停下。戰士們迅速跳下車輛,開始整理自己的裝備。車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風吹了進來,林泰深吸一口氣,感受著空氣中那愈發濃烈的寒意。
那寒意如同利刃,直刺骨髓,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們即將徒步前進,而前方的道路,將是一場艱難的跋涉。
積雪沒到小腿,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漿裡跋涉。林泰用力地抬起腳,每一次抬腳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仿佛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拽住。
再重重地落下,積雪在他的腳下飛濺開來,像是白色的浪花。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沉重的積雪中不斷地用力,肌肉酸痛感逐漸蔓延開來。
大腿的肌肉緊繃得如同石塊,小腿的肌肉則傳來陣陣刺痛。每走一步,他都要花費比平時更多的力氣來保持身體的平衡。身體在積雪中搖搖晃晃,像是風中的蘆葦。
他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著嗓子,發出粗重的聲響。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霜,在他的麵前形成一團白霧。
汗水濕透了他的內衣,那汗水先是溫熱的,貼在皮膚上讓人感覺黏膩,可在這寒冷的環境中,很快又變得冰冷刺骨,如同無數根冰針,紮在他的皮膚上。
但他沒有掉隊,一步一步地緊跟著隊伍。他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和戰友們一起,堅守住防線,擊退敵人。
這個信念如同燈塔,在黑暗中為他指引著方向,讓他在這艱難的跋涉中始終保持著前行的動力。
隨著不斷地接近前線,林泰能聞到空氣中飄來的越來越濃烈的火藥味。那味道刺鼻而又熟悉,像是戰爭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那是硝煙、炸藥和鮮血混合的味道,每一絲都透著死亡的氣息。他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如同拉滿的弓弦,警覺性也提到了最高點。
每一個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耳朵仔細捕捉著每一絲聲響,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遠處時不時傳來機槍的點射聲,“噠噠噠”的聲音清脆而又尖銳,像是死神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他們逼近。每一聲槍響都讓他的心猛地一緊,仿佛那子彈是射向自己一般。
當他們終於抵達陣地時,眼前的景象猶如一幅殘酷的末世畫卷,瞬間將林泰的心揪緊。原本堅固的第一道防線已然後撤,隻留下一片狼藉。
曾經整齊的戰壕被炮彈炸得支離破碎,就像被狂風肆虐後的殘垣斷壁。
沙袋七零八落,有的被彈片擊穿,裡麵的沙子傾瀉而出,在雪地上鋪成不規則的形狀,像是一幅幅抽象的畫,卻透著無儘的淒涼。
硝煙還未完全散去,刺鼻的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兒,嗆得人幾乎喘不過氣。那氣味鑽進他的鼻腔,刺激著他的喉嚨,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傷兵們穿梭在這片狼藉之中,他們有的相互攙扶,有的被戰友抬著往後送。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而沉重,腳步揚起的積雪都帶著一絲血色。
林泰看到一個年輕的士兵,他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出頭,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他的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骨頭白森森地露在外麵,像是折斷的樹枝。可他卻強忍著劇痛,緊咬著牙關,牙齒幾乎要咬碎,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那汗珠不停地滾落,滴在雪地上,很快就被染成紅色。旁邊抬著他的戰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此時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既有對同伴傷勢的擔憂,那擔憂如同洶湧的潮水,幾乎要將他淹沒;又透著對敵人的憤怒,那憤怒像是燃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他們每走一步,身體都因用力而顫抖著,腳步也變得蹣跚起來,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這時,一個衛生員引起了林泰的注意。那個衛生員半邊臉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傷員的。
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幾縷發絲被血粘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可她的眼神卻依然堅定而焦急。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在給一個重傷員緊急包紮。手指不停地在傷員的傷口上忙碌著,動作嫻熟卻又帶著一絲慌亂。
她一會兒扯過繃帶,一會兒拿起止血鉗,雙手在傷員的傷口上快速地移動著。她一邊包紮,一邊對著傷員輕聲說著鼓勵的話:“堅持住,兄弟,你一定能挺過去的。”聲音因為疲憊和緊張而有些顫抖,那顫抖的聲音中卻透著無儘的溫柔和堅定。林泰心中一陣揪痛,他知道在這樣殘酷的戰場上,每一個人都在拚命地守護著生命和希望。他看著這個衛生員,心中湧起一股敬佩之情,也更加堅定了自己堅守陣地的決心。
還沒等林泰從這慘烈的場景中緩過神來,班長的聲音便急促地響起:“都彆愣著了,快加固掩體,準備迎敵!”
那聲音如同警鐘,在他的耳邊敲響。
林泰迅速回過神,伸手接過工兵鍬。那工兵鍬的木柄因為長時間使用而變得光滑,上麵還殘留著戰友手心的溫度。他能感覺到那微微的溫熱,仿佛能感受到戰友傳遞給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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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掩體旁,雙腳站穩,像是紮根在土地裡的大樹。雙手握緊工兵鍬,高高揚起,那工兵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朝凍硬的土地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