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天邊終於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像一塊被墨染過的宣紙,漸漸透出微弱的光亮。可還沒等大家鬆一口氣,遠處就傳來了敵軍的呐喊聲——敵人又上來了。
林泰猛地直起身,左手按住隱隱作痛的傷口,右手握緊手中的步槍,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
他的目光掃過陣地前方,隻見雪地裡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影,敵軍士兵貓著腰,在雪地裡緩慢挪動,動作遲緩而僵硬,像是一群凍僵的幽靈。有的人槍托拖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摩擦聲;有的人走著走著就踉蹌一下,需要同伴攙扶才能繼續前進;還有的人乾脆蹲在雪地裡,半天都不動彈——顯然,連日的戰鬥也讓他們耗儘了體力,隻是在硬撐著發起進攻。
“打!”林泰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扣動扳機。子彈呼嘯著飛向敵人,卻因為體力不支,準頭差了不少:
有的子彈打在雪地裡,濺起一團雪霧;有的擦著敵人的肩膀飛過,沒能造成致命傷害。展大鵬操控著機槍,“噠噠噠”的射擊聲在陣地前回蕩,可子彈一顆顆減少,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班長,機槍子彈快沒了!”
戰鬥持續了半個多小時,陣地上的槍聲漸漸稀疏。林泰的步槍裡隻剩下最後一顆子彈,他瞄準遠處一個正試圖爬進戰壕的敵軍,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那名敵軍身體猛地一顫,重重倒在雪地裡。林泰隨即扔掉空槍,彎腰從雪地裡撿起一根粗壯的木棍——那是之前用來支撐沙袋的原木,被炮彈炸斷後留在戰壕裡,表麵還沾著雪粒和泥土,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傳來,卻讓他莫名感到一絲踏實。
他握緊木棍,指節凸起,手臂上的肌肉緊繃著,做好了最後的肉搏準備。
戰壕裡的戰士們也紛紛拿起身邊能找到的武器:李陽拖著受傷的腿,撿起一把工兵鏟,雙手緊緊握住鏟柄;
趙虎舉起磨鋒利的木棍,眼神裡滿是決絕;展大鵬則將機槍的三腳架拆下來,緊緊抱在懷裡——大家靠在一起,形成一道人牆,哪怕彈儘糧絕,也絕不後退一步。
可就在這時,敵軍突然停止了進攻。
陣地上的槍炮聲終於徹底停歇,隻剩下寒風卷著硝煙在空曠的雪地裡打轉,像一群不願散去的幽靈。
林泰雙腿一軟,癱坐在泥濘與積雪混合的戰壕裡,冰冷的泥漿瞬間浸透了褲腿,寒意順著毛孔鑽進骨頭縫,可他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目光掃過四周:不遠處,幾具敵軍的屍體歪歪扭扭地躺在雪地裡,鮮血在低溫下凝結成暗紫色的硬塊;
己方犧牲戰友的遺體已經被簡單抬到戰壕後方,蓋著破舊的軍大衣,隻露出一雙雙來不及收回的手,有的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火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嗆得人喉嚨發緊。
林泰的心裡一片麻木,像是被這場慘烈的戰鬥抽走了所有情緒。
他想起戰鬥最激烈時,子彈在耳邊呼嘯而過的尖嘯,手榴彈爆炸時震耳欲聾的轟鳴,還有戰友倒下時那聲短暫的悶哼……這些畫麵在腦海裡反複回放,卻激不起太多波瀾——不是不悲痛,而是連日的緊繃與疲憊,已經讓他的神經變得遲鈍。他伸出凍得發紫的手,摸了摸腰間的空彈匣,金屬的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班長!”一聲熟悉的呼喊傳來,林泰緩緩轉頭,隻見張衝、蔣小魚、展大鵬和何晨光正朝著他這邊走來。
張衝的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鮮血已經浸透了外層紗布,走路時還一瘸一拐的,顯然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蔣小魚的帽簷被彈片削去了一角,臉上沾著泥土和雪粒,卻依舊眼神明亮;展大鵬扛著那挺陪伴他多次戰鬥的機槍,槍身還殘留著硝煙的餘溫,他的肩膀被後坐力震得發紅;何晨光則扶著一把狙擊槍,左腿的石膏上沾著不少雪,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幾人在林泰身邊坐下,戰壕裡瞬間擠滿了疲憊的身影。張衝靠在沙袋上,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仗打得,真是把骨頭都快拆了。”
他揉了揉受傷的胳膊,眉頭緊鎖,“剛開始以為撐不過去了,沒想到咱們還真守住了。”
蔣小魚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皺巴巴的油紙,裡麵包著半塊巧克力——這是他從敵軍屍體上搜來的,一直沒舍得吃。他把巧克力掰成幾塊,分給眾人:“先墊墊,補充點體力。
等咱們出去了,我請大家吃熱乎的燉肉。”巧克力在低溫下硬得像石塊,咬在嘴裡卻帶著一絲甜意,那微弱的甜味,像是在這殘酷的戰場上投下的一縷微光。
展大鵬一邊嚼著巧克力,一邊摩挲著機槍的槍管,聲音沙啞:“這挺老夥計還算給力,沒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就是可惜了老周他們……”提到犧牲的戰友,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神也黯淡了幾分。戰壕裡瞬間陷入沉默,隻有寒風呼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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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晨光輕輕拍了拍展大鵬的肩膀,語氣平靜卻有力:“他們沒白犧牲,咱們守住了陣地,也算對得起他們。”
他抬頭望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等這場仗徹底結束,咱們得好好給他們立個碑,讓後人記得他們。”
林泰聽著戰友們的對話,麻木的心裡終於泛起一絲暖意。他深吸一口氣,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兄弟們,都辛苦了。”
他的目光依次掃過每個人疲憊卻堅定的臉,“這場戰鬥,咱們熬過來了,雖然付出了不少代價,但咱們守住了這片陣地,沒給兄弟們丟臉。”
他頓了頓,眼神裡多了幾分柔和:“我知道,大家都想家了,想好好睡一覺,想吃頓熱乎飯。我跟大家保證,等這次戰鬥徹底結束,我一定向上級申請,好好給大家放個長假。”
“真的?”蔣小魚眼睛一亮,瞬間來了精神,“班長,到時候我要回家看看我娘,她肯定還在擔心我。”
張衝也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要回去看看我那剛出生的小子,還沒見過他呢。”
展大鵬則撓了撓頭:“我想回鄉下老家,幫我爹種種地,好好歇幾天。”
何晨光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想去看看大海,之前總聽戰友說,大海特彆遼闊。”
林泰看著大家眼裡重新燃起的光芒,心裡的麻木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他用力點頭:“一言為定!到時候咱們一起,好好放鬆放鬆,把這些天的苦都補回來。”
短暫的休息撫平了戰士們疲憊身軀的一絲慰藉,眾人又紛紛投身到修複工事這艱難如攀爬絕壁的任務之中。
張衝半跪在那坑窪不平、滿是彈坑的地麵上,地上的碎石硌得他膝蓋生疼。他雙手奮力抱起一個被炸破的沙袋,袋裡的沙子不斷地漏出,灑在他滿是泥汙的手上。他胳膊上纏著的繃帶,已經被滲出的血水洇得殷紅,每一次用力,肌肉的顫動都會如尖銳的針般刺向傷口,疼得他眉頭瞬間緊皺,額頭上青筋暴起。可他咬著牙,牙齒都快被崩碎一般強忍著痛,一步一挪地將沙袋搬到需要修補的地方。汗水如注,濕透了他的後背,那原本乾淨筆挺的軍裝,此刻變得又臟又破,衣角還掛著幾縷被彈片割破的布條,在風中無力地飄蕩。“這破沙袋,跟我一樣慘呐。”他自嘲地嘟囔著,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試圖用這玩笑來驅散內心如潮水般湧來的疲憊,可他的眼神裡卻藏著對勝利的執著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