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點地向前移動。他的腳下,是鬆軟的腐殖土和細碎的石子,每一步,都充滿了不確定性。他選擇了一條有濃密灌木掩護的路線,這條路線,並非直線,而是曲折迂回,卻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地形的遮蔽。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很輕,輕得如同一片落葉。腳尖先著地,用腳弓,去感受地麵的每一絲反饋——是否有脆弱的枯枝?是否有容易滾動的石子?然後,才將身體的重心,像水銀一樣,平穩地、緩緩地,移動過去。他的雙眼,則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哨兵的背影,將他們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儘收眼底。
他能看到其中一名哨兵,不耐煩地撓了撓脖子;能看到另一名哨兵,吐出了一口唾沫。這些看似無意義的動作,卻都是林泰判斷他們精神狀態的依據——鬆懈,極度的鬆懈。
而在山穀的另一側,蔣小魚從他選擇的另一邊,同步靠近。他的動作,與林泰的穩重不同,多了一絲靈巧和狡黠。他像一隻狸貓,時而匍匐,時而側身,身體的柔韌性,好得驚人。他背上那個裝滿了高爆炸藥和精密引信的背包,在他身上,卻仿佛沒有重量。他的動作,同樣小心翼翼,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計算距離和規劃爆破方案上。他的大腦,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不斷地模擬著安放炸藥的最佳位置、角度,以及撤退的最快路線。
展大鵬則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跟在林泰身後大約十米的位置。他沒有專注於前方的目標,而是將自己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負責警戒後方和側翼。他的槍口,始終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耳朵,則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環境中的任何一絲異常。他知道,在這樣緊張的潛行中,最危險的,往往不是眼前的敵人,而是來自背後的未知威脅。他是林泰和蔣小魚的眼睛,是他們可以毫無顧慮,將後背托付的堅實壁壘。
距離越來越近……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林泰甚至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前方哨兵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的、充滿了倦怠和百無聊賴的臉。他的胡子沒有刮乾淨,眼神有些渙散,嘴裡,還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
這是一個生命,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這一刻,林泰的心,沒有絲毫的波瀾。在他的世界裡,目標,沒有身份,沒有故事,隻有威脅等級和清除的必要性。
一個哨兵停下腳步,似乎是覺得巡邏得有些累了。他從口袋裡,摸索出了一盒火柴,“哧啦”一聲,點了根煙,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滿足地吐出了一圈白色的煙霧。那煙霧,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嫋嫋升起,顯得那麼突兀。
另一個哨兵,則乾脆靠在那堆疊如山的箱子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著一個震天響的哈欠。
他們將自己最脆弱的要害,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了死神的鐮刀之下。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了。
抽煙的哨兵,享受著尼古丁帶來的片刻麻痹;打哈欠的哨兵,正感受著肌肉伸展的愜意;林泰,匍匐在灌木叢中,食指,已經預壓在了扳機上;蔣小魚,則在計算著最後二十米的衝刺路線;展大鵬,依舊如雕塑般,警戒著後方;而在千米之外的高地上,何晨光瞄準鏡的十字線中心,已經牢牢地套住了那個打哈欠哨兵的頭顱。
他緩緩地,吐出了肺裡的最後一口氣,讓自己的身體,達到一種極致的靜止狀態。
就在這時,何晨光的狙擊槍響了。
那聲音,並不像電影裡那樣響亮,而是一聲沉悶的、如同重物敲擊敗革般的“噗”響。
然而,這聲悶響,卻如同創世的驚雷,瞬間撕裂了山穀中那虛假的寧靜。
幾乎在槍響的同一時刻,那個靠在箱子上的哨兵,身體猛地一僵。他的哈欠,才打到一半,嘴巴還大張著。一顆7.62毫米的狙擊彈頭,以超過兩倍音速的速度,精準地從他的眉心鑽入,巨大的動能,瞬間摧毀了他的整個顱腔。他的身體,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布娃娃,軟綿綿地應聲倒下,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像樣的慘叫。
那個抽煙的哨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驚呆了。他嘴裡的香煙,掉在了地上,愣了一下,大腦,還沒能從這超現實的畫麵中反應過來,隻是本能地,想要扭頭,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就在何晨光開槍的那一秒,對於林泰和蔣小魚來說,就是總攻的信號!
兩人如同兩隻蓄勢已久的獵豹,從各自的藏身之處,一躍而起。
“噠!噠噠!”
“噠!噠!”
林泰和蔣小魚同時開火。他們手中的步槍,都加裝了消音器,發出的聲音,短促而沉悶。兩道精準的點射,瞬間就命中了那個還在發愣的哨兵。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另一顆,則打穿了他的脖子。他高大的身軀,像一棵被伐倒的樹,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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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之間,外圍的兩個“眼睛”,已經被儘數拔除。
尖銳的槍聲在山穀中激起層層回蕩,如同死神的喪鐘。
幾乎是在林泰和蔣小魚的槍聲剛落的下一秒,右側高地上,張衝的機槍,就發出了它那震耳欲聾的咆哮!
“突突突突突——!”
一條由曳光彈組成的、熾熱的火鞭,從天而降,狠狠地抽打在了那幾個帳篷的門口區域。密集的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瞬間覆蓋了整個帳篷區域。乾燥的地麵,被子彈犁出了一道道煙塵,帳篷的帆布,被撕開了一個個巨大的缺口。
幾個剛從帳篷裡被槍聲驚醒、睡眼惺忪地跑出來的敵人,手中還抓著槍,甚至還沒來得及舉槍瞄準,就被這道從天而降的死亡彈幕,攔腰掃斷。他們的身體,在密集的彈雨中,如同破布一般,被打得支離破碎,血肉橫飛,瞬間就被打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泰和蔣小魚幾乎是在張衝停火的瞬間,就如同兩頭出閘的猛虎,迅速衝進了那片剛剛被死亡洗禮過的營地。他們沒有絲毫的猶豫,因為他們深知,最危險的時刻,往往不是進攻的瞬間,而是在敵人以為攻擊已經結束的此刻。
他們的戰術隊形,在高速前衝中,依舊保持得天衣無縫。林泰在前,蔣小魚在他左後方,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個互為犄角的攻擊箭頭。
展大鵬緊跟其後,他沒有緊貼兩人,而是拉開了大約五米的距離,位置稍稍偏右。他沒有像林泰和蔣小魚那樣,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他的槍口,如同鐘擺一般,冷靜而有節奏地,掃過左右兩側的每一個可能的威脅點——那些被撕裂的帳篷,那些堆積的物資箱,甚至那些倒在地上的屍體。他在用自己的行動,為前方的隊友,構築起一道三百六十度的安全屏障。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射擊,動作快得如同一道閃電。他們的射擊,不是毫無目的的火力壓製,而是冷靜到極點的精準點殺,是在清理著任何可能存在的殘餘的敵人。
一個帳篷的門簾,突然動了一下。林泰甚至沒有去看清裡麵是什麼,他肌肉的本能,已經驅動著他,扣動了扳機。一個短促的三發點射,“噗噗噗”三聲悶響,三顆子彈,呈一個微小的三角形,精準地印在了那片晃動的帆布上。帆布後麵,傳來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隨即,一攤暗紅色的血液,從帳篷底下,緩緩地滲了出來。
蔣小魚則用一腳,猛地踹開一個半掩的木箱。箱子裡,一個抱著手槍、滿臉驚恐的敵人,正試圖抬起手臂。蔣小魚的槍口,幾乎是抵在他的額頭上,開火。
“砰!”
一聲近距離的槍響之後,世界清靜了。
在高處,那塊冰冷的岩石後麵,何晨光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他的瞄準鏡。他就是這片戰場的“神”,冷漠地俯瞰著下方的一切,繼續為地麵突擊的隊友們,提供著最致命的支援。他的視野裡,一個僥幸在機槍掃射中存活的敵人,正從一個帳篷的後方,悄悄地爬出來,試圖逃進山林。
何晨光的心,沒有一絲波瀾。他隻是平靜地,計算著體重量,然後,穩穩地,扣下了扳機。
每次槍響,都有一個敵人倒下。那個企圖逃跑的敵人,剛爬出兩步,後腦就爆出了一團血霧,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抽搐了兩下,便再也不動了。
對於何晨光來說,這就像一場狙擊訓練,隻不過,靶子,換成了活生生的人。他腿上傳來的陣陣劇痛,反而讓他更加專注,因為他知道,每一次精準的射殺,都是在為隊友們,掃清一分危險,爭取一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