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細沉平和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重新睡著了。
紀冷明也不忍心把她喊醒，隻好自行掛了電話。
通話一結束。
男人呆呆的望著手機，倏然間想起什麼。
對了！
他給溫婉打電話是為了什麼事來著？
紀冷明失笑著搖頭：“.....算了！”
“遇到你，算我倒黴！”
——
包震召集的記者也和紀冷明一樣起的很早。
早上七點半，一夥人包括坐著輪椅渾身纏著繃帶的包震在內，已然抵達經開區的工業園。
趙樂虎接到紀冷明的命令，熱情的接待了他們。
早上八點半。
地點職工之家休閒中心。
12位調查記者開始工作，一一對紀冷明電子廠的員工進行了專訪。
包震打開錄音筆，忍著身上的疼痛，握著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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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他采訪的是個個頭不高、二十歲出頭、剪著短發、精神氣很不錯的女孩子。
包震：“你好，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小歡：“啊你好，您可以喊我小歡。”
包震：“好的，小歡，我問你幾個問題，不介意吧？”
小歡：“不介意，昨天就看到有記者過來我們這邊了，我同他們說了不少的話。”
包震：“你具體同他們聊了些什麼？”
小歡：“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嘛，比如多少點上班下班，月收入多少，乾活都乾些什麼之類的，對工廠滿不滿意啊等等。”
包震：“看樣子這類問題已經有很多人問過了，那我就不問了。”
“我問點新鮮的吧。”
“聽說你們公司，經常進行教育培訓是嗎？”
小歡：“是的，一周至少10小時的學習時間。”
包震：“你們具體學習哪些東西呢？”
小歡：“我們有課程資料，如果您感興趣，我們可以給您發一份。”
包震：“好的，謝謝，那可以簡單的介紹一下你們的學習內容嗎？”
小歡猶豫了一秒。
接著才說：“我們學的東西，老實說，有點另類。”
“我記得，第一課，講的是‘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
“這節課我印象很深。”
“因為這堂課讓我明白了，我是怎麼被人鑽空子剝奪了生產資料，從而淪為‘不得不出賣勞動力，以換取生活資料’的打工人的。”
包震的臉色變了變。
他涉世三十載，第一回聽說一家企業培訓‘社會經濟學’的。
他知道紀冷明的公司與眾不同，但沒想到，竟然如此卓爾不群。
這一話題很危險，卻又意義深遠。
在大部分的記者眼中，並不適合深入探討。
偏偏包震最愛在鋼絲繩上行走。
他繼續問。
“有太多人，打著‘為民服務’的幌子，實際上乾著‘服務個人利益’的勾當。”
“你覺得你供職的企業，有這方麵的嫌疑嗎？”
小歡笑了下。
“是不是真的替老百姓著想，我就是普通老百姓，我能不清楚嗎？”
包震認真的瞅著眼前的小姑娘。
“你具體怎麼分辨的呢？”
“不可能因為幾節科普課，你們就心甘情願的替你們老板乾活吧？”
小歡歪著頭思考良久。
組織語言。
“這麼說吧。”
“當下所有的企業的分配，本質是對勞動者剩餘價值的分配。”
“而生產資料，始終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這些握有生產資料的人，會通過各種話術和謊言，來包裝‘分配剩餘價值’，並將其合理化和標準化，從而讓你心甘情願的當牛做馬。”
“他們絕口不提‘分配生產資料’的必要性和先進性。”
包震很難想象。
這段話竟是從一個電子廠打工妹的嘴裡說出來的。
不都說文化程度低的人，才去血汗工廠打工的嗎？
很多人連生產資料、生活資料都傻傻分不清呢！
包震不禁脫口而出：“你們老板提了？”
小歡很嚴肅的點點頭。
“不僅提了，而且教我們怎麼參與公司管理。”
“我們老板不止一次的強調：以人為本，人存皆存；不以人為本，人失皆失。”
“壞的企業，永遠是攫取員工價值。”
“好的公司，永遠是賦予員工價值。”
“您能想象嗎？一年半前，我還是個半夜泡吧、整天做夢、渴望嫁個有錢老頭的女生。”
“但現在，我能馬馬虎虎翻譯一整部英語電影，腦子裡記了至少1萬個單詞。”
“這就是‘以人為本’的力量！”
“這樣的向員工不斷賦能的工廠，我情願替它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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