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深秋,雖然已經是小冰河時期末尾,但仍然是刺骨的寒冷。即使人類再強大,可以肆意改變地理環境,但麵臨這種大範圍,長時間的氣候變化也是無能為力。這種變化,甚至對王朝更迭產生了深遠影響。
此時已近傍晚,尚書房燈火通明,站滿了人。
首先開口的便是順治帝,隨著年紀的增大,對朝政的掌控力也越來越強,此次太後並沒有過來垂簾。他將奏章輕輕扔在案上,然後道:“諸位宗室,旗主,剛剛收到江南奏報,閩浙行省的鄭成功,趁著南朝李定國偷襲潮州之際,攻陷了泉州府,現在大半已經落入他手,整個江南,隻有靠近金陵府和臨安府兩個地方了,形勢岌岌可危啊!”
文臣之首,則是範文程,他出列道:“江南鄭氏,乃悖逆之人,不服王化,更不會服南朝那個朝廷,因而隻是一個割據一方勢力,反而阻止了南明勢力從閩浙一帶進攻金陵。而鄭氏擅長水戰,隻需要嚴守江防,守住出閩關隘要地,便可以高枕無憂。”
而一旁的寧完我則是道:“範公所言極是,江南傳來消息,鄭氏聯絡前朝餘孽,意圖從大江口入寇!不過時機未定,畢竟這些人更害怕上遊的李逆!”
一旁的滿族貴族,則紛紛開罵起來,在他們看來,這些人還敢反叛,看來是當日剃發易服殺的還不夠。不少人更是激情道:“陛下速速南征!”
此人正是承澤裕親王碩塞,皇太極的第五個兒子,比順治帝大了幾歲。
南征?自從不久前朝會幾次提起,就是對統帥人選達成一致。大家比較同意的是多羅安郡王嶽樂,但他之前平定喀爾喀蒙古,遠在塞外。一直等到他回來,才有了初步共識。但最近南朝的李定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了越州的尚可喜,一戰掃平了兩廣。讓朝中大臣旗主們對他有了歧義,畢竟他不一定能打的過南朝的李定國。
而順治帝不僅擔心這個,更擔心南征的統帥選不對人,掌控著全國的重兵,一旦獲勝,那將又是一個睿親王的崛起。所以既要選擇能夠立軍功的人,又不能選擇容易尾大不掉之人,因而這個人選就又變了。直到鄭親王秘密推薦信郡王多尼,順治帝才看到這個昔日第一猛將多鐸的次子,此人兵法韜略俱得家傳,目前又是待罪之身,正好拿來一用。
於是他故作十分擔憂道:“諸位愛卿,可有南征的統帥人選?”
文臣們並沒有回話,這種事情不便於摻和。而首當其衝的則是已經坐在椅子上,不斷咳嗽的鄭親王濟爾哈朗。他吃力道:“陛下,宗室之內,可以領軍的便隻有嶽樂和多尼二人,本王以為當選,當選多尼。”
就是這一番話,已經咳嗽不已。信郡王多尼乃是豫親王多鐸的兒子,而多鐸又是他的死對頭。
“本王與他父親有些罅隙,但此番國戰,當以國為先,宗室子弟諸人,用兵無出其右者,因而本王鬥膽也把他叫過來了。”他的右手慢慢抬起,緩緩指向了下首的信郡王多尼。
而多尼十分感動,雖然自己因為父親的原因,在清廷上已經邊緣化,但仍然受到器重,不由跪地泣聲道:“王叔,王叔高義!”
順治帝臉色不變,實際心底早就在嘀咕:“鄭親王此番拿捏他的言語,端是厲害,會讓他死心塌地的效力,隻是他還沒有提出監軍人選,我還需表現出遲疑態度。”
鄭親王繼續道:“信郡王要謝,就謝陛下吧!是陛下昨晚登門,特意勸解我,我才同意的,隻是你如何鎮的住這其他幾旗的部隊?”
這番話反過來說,讓順治帝也十分受用,自己的這個王叔時時刻刻考慮自己,如果不是他身體不行了,他必然是主帥的唯一人選。
信郡王多尼乃是正白鑲白兩旗的後人,這兩旗也是隨著多爾袞的失勢,地位大大下降了。而在南方的寶慶等地戰役中,正藍旗鑲藍旗受損極大。因而此次出征,肯定是要出動皇帝直屬的正黃旗鑲黃旗,這兩部的自然是需要對應的人來指揮。
因而信郡王立刻道:“陛下聖明萬裡啊!”他連呼了幾個萬歲,這才說出了心底早已經打好的腹稿:“啟稟陛下,小王願意出征,隻是自己勢單力薄,還請多羅安郡王嶽樂主帥,小王為副,再起複舒穆祿?伊爾德,另外派濟度,則大事可成!”
濟爾哈朗終於沒咳嗽了,這個信郡王十分上道,不僅將鑲黃旗以前被罷黜的有能力的將領也踢了出來,也將自己的兒子也拎了上去,更為甘願為副,主將安排嶽樂。此番建議也是各方隻可能接受,又是最好的方案了。
因而順治帝也是立刻點頭道:“準!即可晉升多羅安郡王為安親王,作為南征主帥,而信郡王多尼為先鋒,領滿蒙兵馬,先行出征!各位愛卿可有異議?”
這明顯是私下已經商量好的事情,此番也隻是走個過場,拿捏一下信郡王,讓他出死力而已。因而眾位文臣也是齊聲高呼萬歲,就愉快的達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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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北方最大的戰爭機器開始運轉起來,各地的糧秣開始籌集。此番出征湖廣,糧草最大的來源地是江南,因而江南再一次遭受了剝削,各地的反抗勢力也是蠢蠢欲動,隻待一個契機。
而幾日後,等待信郡王的先鋒部隊剛走,信郡王即將要拜彆之時。還在尚書房辦公的順治帝,正等待著他的到來。忽然間這個上書房安靜了下來,聽不見外邊一絲聲音,連帶著屋內也暗了許多。順治帝覺察到有些異常,還以為有人偷懶,正準備斥責。
一個聲音忽然在暗處響起:“順治小兒,你死期臨頭,還在這裡高興,真是愚不可及!”
順治帝望向黑暗處,隻看見一個霧蒙蒙的身影,立刻大怒道:“來人呐!抓刺客!”
“刺客?我若是的話,你恐怕早死了!”
這個人影忽然間出現在順治帝眼前,不到一尺。他身形十分高大,全身在黑袍之下。臉部布滿了傷痕,完全毀了容,每道溝槽都很深,最長的一道是從額頭直到嘴唇。裂痕內部血絲可見,部分已經布滿黑灰,看來時日已久。隨著他一說話,這些傷痕就是如同一把匕首,在他臉上來回滑動,一下子就將順治帝嚇癱了,跌坐在地上。
但身為帝王,血勇之氣仍然在,他顫音問道:“你是誰?”
“嗬嗬,我是來救你狗命的,你還這樣對我?”
“大膽!”順治帝怒極道。
“說你是狗命還不信,你的那個國師,多久沒來過了?”
“國師?完顏虎?”順治帝忽然想到了他,這個秘密傳了幾代的,都是隻有皇帝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