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你為求娶玉兒來訪,竟還帶著彆人家的姑娘,是什麼道理?在與我炫耀什麼?”
林如海呼吸又不太暢通了,咳了聲,問道:“薛家的姑娘跟在你身邊在做什麼?”
沒想到林如海竟會對薛寶釵這樣在意,許是他們之間沾親帶故,也都熟悉,嶽淩解釋道:“寶姑娘和林妹……玉兒相處宛若姊妹,兩人是一同南下揚州的。如今寶姑娘在蘇州豐字號打點生意,忙著邸報的差事。”
“邸報?蘇州的邸報?”
林如海內心一沉,他也看過蘇州的報,用一個詞來形容,那簡直是不堪入目。
沒想到這個報紙竟然是薛家發的,還是這個女子來主管,林如海有很充分的理由懷疑,這背後指使者必定是嶽淩。
誰家未出閣的閨女會整日發些淫穢之文?還要不要名聲了?
“這薛家的姑娘對嶽淩如此言聽計從,恐怕都已經著了他的道了。”
“還有這親如姊妹是什麼意思?他難道想要隆祐帝賜婚一下賜下兩個?有玉兒一個還不足夠,竟然還要論起大小來了!”
林如海麵上多出幾分慍怒,但多年的官場修養,還是能夠讓他的麵色保持平靜,隻是多嘴問了一句道:“她們誰大誰小?”
嶽淩愣了片刻,不知林如海沒來由的在問什麼。
二人的年齡顯然易見啊,薛寶釵比林黛玉至少要大上三歲呢。
嶽淩應道:“寶姑娘要大。”
林如海袖袍中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暗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登門來訪也就罷了,你竟敢當麵說要讓玉兒作小?真當我歸天了不成?”
林如海極有修養,便是出離憤怒,此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還隻是留給嶽淩一個背身,完全觀察不到他的臉色。
若是林如海能回頭瞧一瞧嶽淩,一定能看出嶽淩的一頭霧水和不知所謂。
再忍下一口氣,林如海道:“讓她們靜下些,先隨我來坐吧。”
嶽淩微微頷首,向秦可卿招招手。
秦可卿盈盈走過,先與林如海見了一禮之後,來到嶽淩身邊淺笑問道:“老爺,有什麼事?”
嶽淩急著吩咐道:“讓她們去將下榻的屋子拾掇一下,彆都在這堂上吵鬨,我與林大人有話要說。”
“好嘞。”
不一會兒,秦可卿便將所有丫鬟都帶走了。
隻留了薛寶釵和雪雁在堂上。
薛寶釵作為薛家的嫡長女,也是十分客道的先與林如海見了禮,之後才離開堂,去找了秦可卿。
當分辨了薛寶釵的相貌,林如海暗暗歎道:“這薛家的丫頭,也是生得個好模樣,倒與玉兒不分伯仲。可惜,就這樣的丫頭還對嶽淩這色魔死心塌地,不知是被怎樣蠱惑了。”
“這攏共二十多個丫頭,林府上舊院子都得拾掇出來,才夠她們住的,真是惱人。”
“嶽淩他怎麼如此淫靡的?府上女眷比皇宮裡的還多,難道是因為身份而自汙的?”
林如海想到了多種可能,再去看嶽淩的臉色,正是一臉得色且習以為常,便打算再觀察一陣再做結論。
他並不是個冒失的人,同樣嶽淩也不該是。
林如海闊步走來堂上,白姨娘,周姨娘,也攜著林黛玉起身。
當林如海正眼去看林黛玉的時候,淚水不禁濕潤了眼眶。
這是彆離了八年的女兒,是他的親骨肉,林如海有太多心裡話想傾訴,也想向她道歉,補上這八年所缺失的父愛親情。
看到林黛玉臉色不錯,舟車勞頓之下也沒疲憊困倦,林如海內心稍安。
“玉兒,爹爹真是好生想你。”
想要將林黛玉抱進懷裡,安撫一番,卻猛地發覺她竟然穿著和嶽淩相似的衣服,又讓林如海捱了一大口氣,語氣也隨之轉變了些。
“幾番送去書信,你怎麼不回呢?”
“林妹妹不回書信?”
嶽淩聞言一怔,不可思議的望向林黛玉,“這麼粗心的事,感覺不像是她做的才對。”
爹爹總是這樣,說一句好聽的,連帶著就得教訓一句,才進家門沒多久的林黛玉,便已有了熟悉的感覺。
隻是不回書信,實在是她忘了,而且她也不想回。
那內容中,無非是催她回揚州的,她哪裡想回。
原本林黛玉十分動容,淚光開始打起了轉,但方才與姨娘們傾訴了一陣,這回又有爹爹質問自己,她隻好動起了自己聰明的小腦袋,儘力找著借口,淚水已經收回去了。
“每封信我可都有回的,或是遺失在路上了?滄州離揚州也不算近呢。雪雁,你說是不是?”
雪雁呆頭呆腦的站在一旁,手指點了點嘴唇:“是……是,有回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這是雪雁?”
林如海皺了皺眉。
在他的記憶中,雪雁還是個靈巧些的丫頭,也是林黛玉自幼的玩伴,除了不愛學些,也沒彆的缺點了。
可眼下這個呆頭鵝,隻比林黛玉長了四歲,可這身姿也太過走樣了,不知還以為是哪房裡的奶娘。
此世是以纖細為美,發育過好的女子,尤其大戶人家,通常會裹胸以阻礙發育。
雪雁雖然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那可也是林黛玉的貼身丫鬟,地位同樣不低,而且是主家的臉麵。
這胸前似白麵口袋一樣,成何體統?
林如海皺了皺眉,不知如何開口,女眷的事,他一個老爺管起來真是不恰當。
“罷了,也不想些無關的事。回來不易,讓爹爹瞧一瞧,身子可還好些了。”
林黛玉喜笑顏開,美眸轉了轉,興奮道:“嶽大哥他很照顧我的,我現在都很少吃藥了,還可以練武!”
“啊?”
聽見林黛玉的稱呼,嶽淩身上打了個寒顫。
不知她為何這麼不小心,在林如海的麵前還這樣喚他,他入門還喚林如海兄長呢,往後難道各論各的?
林如海噎了一大口氣,臉頰都憋紅了些。
白姨娘和周姨娘聽了兩人之間的稱呼,不由得會心一笑,又在旁追問道:“練武?難道你還和安京侯習武了?”
林黛玉點點頭,自信的看向嶽淩,又笑道:“當然,嶽大哥說,要有適宜的活動,才能保持身體康健。”
林如海一拂衣袖,怒氣衝衝的高坐靠椅,拍桌道:“成何體統?女兒家家就算不學琴棋書畫,經文古籍,也沒有練武的說法!”
嶽淩追著林如海的腳步,坐臨了桌案,苦笑道:“林大人誤會了,不是練武,做操而已,譬如五禽戲?就是修養身體的。”
林如海瞪了嶽淩一眼,輕抿了口茶水,任他脾氣再好,此刻也都有些扛不住了。
自打嶽淩入門以來,所有的表現沒有一項能讓林如海滿意的,處處都將他氣得不輕。
林如海甚至認為,這嶽淩是來找茬的。
林黛玉也自知理虧,吐了吐舌頭,上前扶著林如海的肩頭道:“總之,我的身子好多了,便是好事呀。”
白姨娘,周姨娘也都點頭附和。
林如海鬆了口氣,放下了茶盞,偏頭看看林黛玉,拍著她的手背,道:“爹爹並非是不想看你好,但你總不能將我林家的家風丟了。”
“嗐,此時就不說了,待之後爹爹與你細細分辨。”
還以為會是感人肺腑,父女相見的景象,可堂內的氣氛和這種環節簡直稱得上是迥異。
林黛玉便也恢複了臉色,心態也更放鬆了些。
當看到嶽淩抿了抿嘴唇,似是口渴的模樣,便如常轉到嶽淩身邊,為他斟起茶水來,“一路趕來嶽大哥渴了吧?喝點茶水潤潤喉。”
嶽淩扶著茶杯,心底愈發忐忑了,麵上也尷尬萬分。
畢竟人家老爹就在麵前呢,女兒親自為你斟水,總不太好。
林如海果然皺眉道:“你何時這般殷勤了?倒沒見你給爹爹斟水呢?”
林黛玉眨眼問道:“爹爹不是剛喝過?”
嶽淩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趕忙與林黛玉眨眼使著眼色,想要讓她彆再和林如海拌嘴了,不然在揚州府停留的這段日子怎能安生?
林黛玉餘光瞥見了嶽淩的臉色,未能領悟他是什麼含義,隻是見著他捧著茶杯不喝,便揭爐蓋聞了聞茶香。
隨後,林黛玉蹙眉問道:“怎麼是舊茶,爹爹的新茶呢?”
林黛玉又從嶽淩手中奪過茶盞,“嶽大哥,你先彆喝,這個苦,讓她們去換些新的來。”
嶽淩攥緊了茶盞,推著林黛玉的手道:“不必不必,喝這個就好……”
來到自家,反倒讓嶽大哥這般拘束,這可不是林黛玉想要見到的。
林黛玉反手去搶嶽淩手中的茶盞道:“不好喝就不要喝嘛,府裡不會沒有新茶。這都是爹爹的不是,明知我們要回來,還不備上招待人的物事。”
“什麼?”
林如海瞪起眼來,“他就這樣,還是我的不是?”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