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秩序還是魏明費了好大勁整出來的。
能夠維持已經很不易了,誰還管得了更多呢?就拿這一次的案件來說,要不是死了太多人,死得也過於相似,不然也不會有人上報。好心一點的埋了,不好心的直接往承德江一丟完事。
術士的存在是必要的。
不管是外來的,還是當地的,都能給斬妖司省上不少力氣。
斬妖司要做的事情太多:一部分要解決外城、內城的怪異事件,一部分要保護魏明,剩下的還要監管那些術士不讓其胡作非為,還有一方麵,那就是承德江——斬妖司幾乎每天都要做上幾場法事,來淨化枉死的冤魂往生。
可惜這是水磨工夫的事情。
一天兩天是無法見效的。承德江衝刷走了汙穢,卻衝刷不了太多枉死的魂靈。滯留在江中,就產生了屍體漩渦、枉死之靈上岸這樣的奇聞怪事。
這其實還要怪上一句世界。
萬能的靈氣濃度在上升,讓世界變得奇怪了起來:土地變得更肥沃了,森林變得更茂密也更神秘了,連大江大河中,數丈的巨魚、數十丈的巨蛇也多起來了。
承德江便是如此,死去的肉體像是養料一般,催生出很多龐然大物。這也是風浪變大的原因。這些龐然大物有的吃了太多的負麵情緒,變得極端就興風作浪;有的適可而止,也會推波助瀾一下,幫助來來往往的船隻——跨越承德江的船隻,有的幸運有的倒黴,原因就在於此。
一切都有跡可循。
世界在變化,不止是人類。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恩澤,受益者是眾生萬靈,上至大江山川江河,下至一草一木。當然,有時平等的恩澤也並非全是好事,這也會造成一些副作用。
比如擁有七情六欲的人類,就常常會因為執念抵抗輪回,滯留人間;而草木之靈太容易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像是白紙,塗黑是黑,塗白是白這般。
很多敏感之人常常會感歎,今日的世界與昨日的世界又有些不同,這還催生出來不少詩詞大家。
總的來說,好壞參半,也不好定義,能做到的隻有適應——適應這個世界。
蘇苜與魏明相談甚歡。有時朋友便是如此,不需要日日相伴,卻也依然能夠相談甚歡。兩人認識了也有數十載了,也能在餐桌上悼念往昔了。
酒過三巡,這家酒樓倒是服務周到,還送了解酒的蜜水以及消食的山楂軟糕,味道也不錯。
接下來就等著斬妖司將案件調查清楚了。
斬妖司的效率沒得說。他們在得到蘇苜的提醒後,立刻就將目光放到了神像之上。眾生祈願,由死由生,誕生出靈也並非不可能,當然更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幾人風塵仆仆地來到了百神廟。
這裡供奉著眾多水神,因為賜福的法事過去沒有多久,所以這座百神廟中依然香火飄渺。為了容納大大小小的水神,花了大價錢建造。
斬妖司當初也隻是匆匆看了一下。
沒想到,這才一月有餘,這座百神廟早已經變了模樣,威嚴大氣,紅木青瓦。
當斬妖司的人到來,也驚動了廟祝。這廟祝是一個長須老翁,能夠讓周圍數百城鎮共同推選,必然有著幾分本事。其本身便是一位術士,在業界也名聲顯赫。
他雖然不知道斬妖司為什麼來,卻也知道一定是件麻煩事情。在禦江關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想要安然活著很簡單,劍走偏鋒的也不少。有名聲的多少還是做過些虧心事的,斬妖司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卻不代表他們在此地的威信不高。
恰恰相反。
正是因為斬妖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當他們真的找上門來時,那就說明這件事的事態已經非常嚴重了。
廟祝自認最近沒有做什麼,安安穩穩的,怎麼斬妖司的人就找上門來了呢?百思不得其解,卻依然出門迎接。
一身淡藍色長袍的廟祝出門便看到了那熟悉的寒鐵鬼麵,心中不由地羨慕晏朝的富庶——能夠將鐵這些稀缺的物質用來鍛造無用的裝飾,這怎麼不能說富裕呢?
相比起來,臨國就摳搜得多。
他們這些術士也不受待見,同欽天監那些卜算吉日的一樣清閒。這對於很多有抱負的人來說就是幻滅。
說來可笑,他們為皇帝效力了這些年,最拿得出手的手段竟然是養顏美容丹……
說出去彆說晏國了,就是民間同道也笑掉大牙的程度。當初千辛萬苦地進來,先帝也曾壯誌淩雲,想要創建一個類比斬妖司的組織,將天下奇事、異事儘數掌握在手。正是這番意圖,術士們擠破腦袋想要進來。
而被選中的也都是些有抱負、有實力的。
然而,意圖是好,現實卻像是玩笑一般。那位壯誌淩雲的皇帝沒多久就駕崩了,駕崩得蹊蹺,上位得迅速。曾經炙手可熱的他們仿佛被遺忘在了角落。
離不開,也無事可乾。
現在的皇帝也隻知道顧著享樂,完全將抱負忘得一乾二淨。術士們早就想要離開,但皇權重壓之下也不敢。直到這一次皇帝作死,自身難保,他們才得以被放生。
他也就跟著船隻來到了晏朝,現在也算是發跡了。然而當他麵對斬妖司的人時,依舊還是覺得低人一等。
“諸位大人,來此所謂何事?”這位老術士換上笑容迎了上來。
斬妖司的幾人看到麵前的老人也不驚訝。
“你作為廟祝,可知神像作亂?”斬妖司的人也不客氣,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那是不存在的,當即問罪。
廟祝的笑容當即僵在了原地,腦子中轉了轉,開始回憶了一遍百神廟中的諸多神像。這其中幾尊是有了靈,可應該也不會作亂吧?他日日守著,有靈的幾尊也如數家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於是他訕笑道:“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斬妖司的人盯著麵前的廟祝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說謊,才道:“是不是誤會,進去瞧一瞧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