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姍...那個挨千刀的畜生遲早要遭報應!你...你也一定要好生過......”我連祝福的話都說得不完整。
劉姍努力揚了揚嘴角,像寒夜裡掙紮的一朵小花,“嗯!我知道。
其實...我剛出事那段時間,真的覺得天都塌了,是陳阿姨...是她不停鼓勵我開導我。”
她眼神飄向那高樓,又收了回來,聲音輕得像風,“她突然走了......
反而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活著...本身就要珍惜。”
她終於露出了一個真切卻疲憊的笑,“也許...我們本來就不適合住這麼高的地方,也不適合擠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大城市裡......
我要回老家去了,安安穩穩的......
可能...我們以後很難再見麵了。”
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但在這座陌生冰冷的城市裡,能認識你,認識陳阿姨,是我最大的幸運!真的!
在你們家一起吃火鍋的日子真的很開心!阿姨做的辣椒醬是最辣的,也是最有溫度的......”
她停了一下,突然張開手臂,臉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王尚...我們能抱一下嗎?
就當...是告彆?”
我呆若木雞,腦殼一片空白,木頭人一樣張開手臂。
她輕輕靠過來,瘦得硌人,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劉姍,兩百萬對我來說太多嘍,你一直都很照顧我媽,我想......”
我還沒來得及說完,她就已經彈開了。
“王尚。”她眼神突然飄忽了一下,打斷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錢的事,不要再提了!那是阿姨留給你的,我不會要,我家裡不缺錢。
再說了,如果我真的圖你的錢,直接把你這個人拿下不是更省事嗎?”
話一出口,她臉上掠過一絲後悔和狼狽,眼神迅速暗了下去“......對不起...我...我隻是說個冷笑話...你彆當真!”
老子心頭像被針刺了一下!她那個眼神,我太熟悉了!
那是跟我臉上疤一樣刻著的自卑!她也還沒有真正跨過那道坎!
我想說點啥寬慰她,嘴巴卻笨得像塞滿了棉花。
隻能眼睜睜看著,在她轉身推著行李箱離開的前幾秒,我才扯出,“劉姍!我們是好朋友!永遠記到!
有啥子事一定要開腔!常...常聯係!”
她沒回頭,身子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嗡嗡,然後消失在了街角的人流裡。
……
劉姍走後,我帶上我媽的骨灰,也回老家去了。
把她和老漢埋在一起,讓他們在那塊熟土歇氣。
老家早就翻天,廢墟平了蓋起了新樓,巷子像給硬抻開變了形。
賬上那兩百萬,紅豔豔的數字看得人眼晃......
老子好像真能住上高樓了......
可是,我的屋頭早已經沒了頂,現在連牆也沒嘍......
我好像還站在廢墟上,滿地都是磚瓦,卻已經沒力氣再直起腰了。
我大概天生泥腳杆,命賤......
明明有錢了,硬是憋不住跑去幫人扛樓、送外賣。
可能是肩膀上壓點重東西,汗珠糊到眼睛裡痛的時候,才能恍惚記起老漢在耳朵邊吼:“扁擔壓彎腰杆要挺!”
這句話像是我活著最後的精神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