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逸飛一路都在想,那次在北京飯店和青蓮一起慶祝結婚紀念日。其實,他根本記不清是哪一天結婚的。再說,他倆也沒辦過婚禮。隻記得打仗那些年,每一次回家,都覺得她老了很多。想想她原本也是婦救會主席呢。跟了我,就讓家,讓孩子們纏住了。
她跟自己結婚時,沒同房,我就給她領回幾個娃,她先是一愣,拿眼盯著我問,我說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戰友的娃。她二話不說就開始洗衣服、做飯。那些年領著幾個娃翻山越嶺地,她吃的苦,隻有她自己清楚,我怎麼問,她都沒吐過一個字。
也難怪她疼老兒子,生一鳴時,她已經是老人了。當時都怕生個傻子出來,沒想到,這小子猴精猴精地。本來想著青蓮比自己小不少呢,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成想她得了個不認人的毛病。自己總以為,她到啥時候都會認得自己,可她最後連我也不認得了。老天罰我啊,青蓮是懶得理我了。火車晃晃悠悠地,小桌上的水不時會濺出來。呂程這次很乖,一直靠在爺爺身邊,手扶著小桌子,往窗外看。呂逸飛兩腿夾住孫子,擔心車晃得厲害,會嗑著孫子。
這時他一用力,把孫子抱到腿上,側過臉去問道:“這樣舒服吧。”
“嗯,真軟乎。還熱乎乎地。“呂程這一路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哈哈哈,你這臭小子,倒不傻。“呂逸飛說著,還輕輕顛動著腿,呂程更開心了。
呂逸飛想起呂程第一次叫奶奶,青蓮一下就撞到自己懷裡,一邊捶打著自己的胸,一邊說:”逸飛,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我當奶奶了,我當奶奶了。“
呂逸飛低頭看看孫子,把他摟得更緊了。
邱楓在一邊看著,既擔心呂逸飛累著,又不忍打攪了爺孫倆的親情,隻能默默地看著。群莉娘拉起邱楓的手,不住地摩挲著,滿眼心疼地看著這爺孫倆。突然一個急刹車,桌上的水灑的到處都是,呂逸飛急忙打橫把呂程抱在懷裡。邱楓忙著擦桌子,收拾殘局。
”乾爹,我還是去給你們補個臥鋪吧,還得坐好久呢,您老怎麼受得了。“邱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懇求老人補臥鋪了,出發時說買臥鋪,他說什麼也不乾。
車停在原地半天不動,車廂裡漸漸騷動起來了。不少人在抱怨,說是會晚點半天。邱楓真的很焦急。
呂程指著車窗外麵叫道:”爺爺,你看那裡。“
呂逸飛順著孫子手指的方向看出去,隻見一頂轎子慢悠悠地從山上抬下來,朝著火車走過來,呂逸飛嗬嗬笑著,輕輕摸著孫子的臉蛋兒,”那是辦喜事呢。“呂逸飛說道。
”嗷,辦喜事呢。“呂程現在可喜歡有樣學樣地說話了,群莉娘笑著說:”這孩子。“疼惜的眼光讓邱楓心裡發顫。
她看著這一家人,不禁想起呂一鳴在青島說要跟自己生個孩子的話,她想呂一鳴了。覺得他擁有太多的愛,真想跟他一起分享這些愛。她設想著,如果父母在,自己會不會早結婚了?
乘務員從旁邊經過,呂逸飛一把拉住他。
“小夥子,你看看人家一輩子的事都辦完了,我們還在這兒原地踏步,這怎麼行呢?”呂逸飛指著窗外抬轎子的一群人,跟列車員開起了玩笑。
“老首長,您真幽默。臨時停車,我也沒招兒啊。您怎麼能坐這兒呢?您是到成都吧?跟我到臥鋪去吧,您這還帶著孩子呐。”乘務員說著,看看邱楓,目光裡透出幾分埋怨。
“不不,我不能搞特殊。”呂逸飛堅持著,不知乘務員怎麼會稱自己“老首長”。
邱楓趁機會帶著老老小小的擠過車廂,每走一步都得客氣一句:“麻煩您,讓讓,謝謝。”
一坐到臥鋪上,呂逸飛就不放心地問:“小夥子,你怎麼會叫我‘老首長’,我就是個老百姓啊。”
“老人家,您一看就是個大首長。但您放心吧,您這樣的年紀就應該照顧,這是我們列車上的規定,請您配合我哈。”乘務員說完對邱楓笑笑,就轉身去忙了。邱楓這下算踏實了,不是乘務員的巧妙解釋,她還怕被老人怪罪呢。
到了成都,呂逸飛竟然忙碌起來,一位又一位的老人來群莉家看望他,和呂逸飛一聊就是大半天。邱楓既擔心老人的身體,自己也有些不耐煩了。他們說的四川話根本聽不懂,還不得不做出恭敬的樣子待在邊上。她心裡賭咒:該死的呂一鳴,你忙啥呢?還真把一老一小都丟給我啦。
好在成都來過不止一次了,邱楓趁買菜的機會,帶著呂程在外麵多轉轉,好在有群莉娘在家裡照應著。
站在府南河邊,她身子扶在欄杆上,想起上次麗麗陪她在川大做新詩演講,想想她可能已經離京遠赴非洲了,再見麵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心中一陣酸楚。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來?”呂程跑過來揪住她的衣角,一邊叫著。邱楓想:這真是我的孩子嗎?咋跟我想的一樣。
邱楓領著呂程回家,沒進門就聽見呂逸飛歇斯底裡的吼聲:“你小子再給我說一遍,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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