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富貴沒有出過國門,也似乎沒有那麼向往。
他不知道國外人怎麼看油價,他自己遊走在大江南北,一直關注著這種特殊的液體。和這液體相關聯的都是央企,民企大概隻能在各個加油站的小賣部裡分一杯羹。
他成長在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年代,當然他知道學的應該是精神,而不是像當初那樣生搬硬套。但“貧油”的記憶對他是無法抹去的。他近來從媒體上看到,許多油田也進入枯竭,當初的油田會戰,如今隻能在紀錄片中回味,而且這些城市有了新的稱號:“資源枯竭型城市”。
汪富貴於是想到會不會再回到貧油的狀態,也開始關注原油的替代品。如果缺油,造汽車就成了”雞肋“。海澱的上地產業基地真是他的福地,入駐不久,他就找到了車企的新方向,還引進了核心技術,高素質人才,但這一切,他沒有在江西廠裡宣傳,他接受了成才學校的教訓,沒搞什麼股份製,他覺得自己那個村民起步的廠子,搞股份製會傷了鄉親們的感情。於是,他更樂於維持現狀,當他們的領路人,即使一言堂,也避免了許多矛盾。好在小聶一直專注銷售,也不像小芹那樣對利益自錐比較。
可江西俊暉汽車廠,概念一直很模糊。汪富貴美其名曰:“摸著石頭過河”,而在聶楚郡看來,就是汪富貴在找借口。他口中的整車科研,不知都做了些什麼,遲遲不見動靜。據說,他在上地的研發中心,占地麵積不小,投資很大。聶楚郡沒去看過,感覺汪富貴對這個研發中心的工作是保密的。
今天,汪富貴終於帶領研發團隊的核心骨乾來江西廠裡開會,說是如果研討通過,廠名就正式定為:江西俊暉汽車製造廠。這消息不能不讓全廠群情振奮,才兩年時間,就要上馬整車了。那樣的話,這村裡就裝不下這廠子了,每個員工以及他們背後的家庭都在夢想著未來。
今天,山坳裡又彌漫了飯菜的香味,流水線上的員工們簡直坐不住了,都把飯盒放在身邊,準備著鈴聲一響就衝出去。
“知道為什麼今天菜這麼香嗎?聽說北京來人了。”一位員工提起了話頭。
“嗯,聽說要上整車呐,到時候錢賺得更多,你都可以給你兒子多娶幾個媳婦了。”另一個員工的話音未落,就引起一陣哄笑。
被說的員工順手拿起生產線上的零件,一下擲過去。還真準,那個剛剛在開玩笑的員工,腦袋開了花,鮮血直流。全體員工瞬間像被冷凍了一樣,凝固在座位上,流水線空轉,發出異樣的聲音。技術員從外麵跑進來,拉斷了電源。
“這怎麼回事?還愣著乾嘛?先抬到醫務室去呀。”技術員,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大聲吼道,態度很嚴厲。
被砸傷的員工已經不能說話,不知是嚇得,還是真的流血過多。隻見他臉上、脖子上都是血,胸前的衣服被染紅了一大片。把人砸傷的員工悄悄跟在人群後麵往外走。
“去那麼多人乾嘛?人都走了,活誰乾?去兩個人,其他人留下,繼續乾活,今天午飯時間推遲,直到任務完成為止。“技術員今天的口氣十分強硬。
平時這技術員在這些村民出身的員工眼裡,隻是個畢業不久的學生娃娃。
俊暉汽車廠的會議室裡,氣氛有些異樣。
會議開始前,人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場麵雖不熱烈,但看得出大家很期待。
剛剛,汪富貴做了總結發言,等於是定了調子。在他發言之前,北京來的研發人員講了他們的科研進展,還對比了國外相關產業的技術指標,顯得對研究成果上線很有信心。可現在,會議室裡是一片寂靜,有的托腮,有的無聊地轉動手裡的圓珠筆,還有的僅僅是發呆,似乎沒人想打破沉默。
汪富貴是從來不在公開場合發脾氣的人,但這種尷尬,讓他很囧,他想宣布會議結束,讓大家下午討論。可他還沒開口,小聶就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汪總,各位領導,我想談談我的想法。“小聶很難掩飾她的激動。
從在北大上學時,小聶就開始與汪富貴合作,他們的意見從來都是一致的,可這次,汪富貴的決策令小聶不安。她想:這汪總自從學起了北大研究生,不會收斂了商人的市場敏感,多了許多書生氣吧,”自古無用是書生“,這話她老爸活著的時候常常掛在嘴邊。
聶楚郡清楚,她上大學時隻交很低廉的學費,還管住,即使這樣,家裡還嫌她白吃了五年”閒飯“呢。其實她大一就開始打工養活自己了,隻是周末才回家一次。她也從來沒因為自己是大學生被家裡人當作榮耀。人生的教育不都是通過語言,小時候不識字,可那時的記憶往往是最深刻的教育。小聶是北京人中少有的”現實主義者“,她沒有呂一鳴那樣的家庭背景,也不會有他們那樣的理想主義,她更重視眼前利益。
”汪總投身清潔能源,的確讓人欽佩,可您也得考慮我們企業的現狀啊。“小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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