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企圖都來源於什麼呢?可以肯定的是來源於苦難。比如你小時候家庭住房困難,大概率會促使你萌生擁有住房的理想,你可能有機會被分配到住房,也可能靠拚搏去購買住房。如果你小時候家裡兄弟姐妹多,多到你從來都是穿彆人穿過的衣服,那麼也許你長大後,很願意在服裝上花錢。人的悲哀往往在於找回自己曾經的期待,而不是向前去追趕新的目標。於是,當找回那些曾經的期待時,並不會興奮,反而覺得早已經失去興趣了。
小聶本來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兒,父親在世時,她的確受寵,但那些記憶日漸模糊,反倒是因為父親對她寵愛有加,她被兩個哥哥仇視更令她記憶深刻。自打父親過世,她便從天鵝變成了家禽,不被重視,反被壓榨。好在父親一直告誡她女孩子要讀書,隻有上了大學,才能分配到國家單位,才能有保障。她聽了父親的話,認真讀書,母親也是照父親的交代去做,隻要孩子能考上,就要供他們上學。
其實老媽和父親想得不一樣,她自己大字不識,就靠著男人養家。一輩子她也不曾學過什麼手藝,就是簡單地洗衣做飯,照顧孩子,那時候孩子也沒有什麼接送上下學之類的,想想也怪清閒地。
她並不覺得女孩子一定要念什麼書,她倒覺得女孩子要找個好男人。在她看來,她找的男人就很好,顧家,話少,不抽煙,酒呢,喝的不多,就是走得太早。但這怪不得自己的男人,是命。再看看小聶,學上了不少,三十大幾了,男人都還沒找到。一問就說要考慮長遠,將來養孩子費錢。她最不愛聽這樣的屁話,我養一群孩子都沒嚷費錢,到你這兒養一個還叫喚上了?
本來小聶娘和小聶針尖對麥芒,一提到結婚生子就戧戧。現在好了,老大媳婦的孩子上個幼兒園每個月都小幾千,還有什麼學不上名來的活動要參加,花錢像流水一樣。可老太太也沒瞅出那孩子招人疼,相反,覺得那孩子挺較勁地,蹬鼻子上臉地,並不招人待見。大兒媳婦呢?往死裡逼老大,不是誰誰家的孩子學鋼琴了,就是誰誰家的孩子學畫畫了,一問,那學費又得大幾千的,她就不想想她那兒子是那塊材料嗎?那不愣是拿錢打水漂嗎?還嫌老大不夠累嗎?
那老大也是個怵窩子,在媳婦那兒嘬蹩子了,就往家裡跑,跑回來就窩在床上,睡得像豬一樣。瞅著又可氣又可憐。
老太太越想越氣,趕上今天小聶回來,免不了跟小聶叨咕幾句:“你說說,現在這孩子咋這麼金貴呢?有學上就得了唄,還要花那麼多錢去學什麼彈琴、畫畫!”
小聶撇撇嘴,反駁道:“媽,時代不一樣了,現在都講究科學育兒,要從小培養孩子的興趣愛好和綜合素質,不能光看學習成績。”
老太太冷冷地哼了一聲,“啥興趣愛好?我們那輩人哪有這麼多講究,不也活得好好的?”
小聶無奈地搖搖頭,知道跟老太太講不通,抬杠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她心裡偷偷在笑,這下有人給她好看了,用不著我多說了。剛剛覺得可以鬆一口氣,心裡又不禁犯起了嘀咕,如今養育孩子的成本如此之高,自己真的準備好了嗎?
小聶回想起群莉最早辦的校外培訓班,苦口婆心地跟那些家長講什麼育兒心理。講什麼開拓視野,增強興趣,現在想想不無道理。她在小芹授意下去收購群莉的家教公司,那時候,她也覺得群莉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好在呂一鳴最後兜了底,否則,她真覺得小芹是個傻瓜。再想想她們三位學姐麗麗、群莉、小芹一起辦的口才訓練,唉,人呐,在一起做事真的是緣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散了呢。
她想著,自己雖然學了多年的中文,但不要說專業上的建樹,就是課程本身差不多都忘光了。真要是將來輔導孩子功課,怕是都要冒汗呢。她想起最近給汪總的千金輔導,感覺她們的語文簡直像八寶粥,裡麵有曆史、有政治、甚至還摻雜著哲學,上個高中就這麽難嗎?
為此,她還跑回北大去問那些新生,他們一致給出答案:高中的確辛苦,進了大學就沒事了。小聶總算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大學上得輕鬆,之所以一直對麗麗她們關於專業的思考、苦悶不解,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投入進去,她中學就會死記硬背,雖然無趣,但年紀小,記憶力強,並不覺得困難。想想自己真的幸運,可這也是自己的不幸,自己並沒有從專業上嘗到一點兒甜頭,到了大學,基本上重複高中的內容,那些文學她們高中時講的似乎比大學都細,掰開揉碎,像嚼彆人吐出的饃,令人生厭。
重修專業是不可能了,她對銷售一直有興趣,但她知道,這是因為對金錢的渴望,根本上是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而並非天生愛好,所以,隻有在順利的時候她會感興趣,覺得那些理論是一種指引,在逆境中,她隻會對生存環境抱怨,早把什麼經濟理論、銷售心理忘到九霄雲外了。她想到邱楓,是因為認識了邱楓,才較早底地知道不包分配,自己才及早做了打算,否則,以自己的專業水平,怕是去學校當個教師都難成氣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