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莉到孔子大廈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看見那隻從北京拖來的旅行箱,拉開拉鏈在箱子裡看見那基本《今天》雜誌,她蹲在地上慢慢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想起呂一鳴和自己去找那些露天朗誦的地點,八一湖畔、中國美術館前麵的廣場、當然還有北大的未名湖邊聽呂一鳴給她回憶每次朦朧詩露天朗誦時的情景,呂一鳴參加北京最早的朦朧詩活動時,他應該還在上初中。
而群莉還在成都呢,兩人還不認識呢。那時的群莉已經開始寫詩了,已經在成都的《星星詩刊》上發表過詩作了。她永遠都忘不了老爸從項目上回來休假,看到她發表的詩,把她舉起來原地轉圈,轉得她頭暈目眩地。她一直覺得那是她見過老爸最開心的時候。
那時的呂一鳴一個初學生,不好好上課,卻對這些社會活動走火入魔。想想他老爸老媽的確夠寵他的,要不然能讓他拿錢買這些非出版物?他的哥哥、姐姐們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難怪他們都對呂一鳴死活不待見。當呂一鳴激情澎湃地朗誦時,群莉往往在想著這些不相乾的事情。
一旦被呂一鳴問道:“嗨,你發什麼呆啊?我朗誦得咋樣?”
群莉都會遮掩著說:“啊,你朗誦得太棒啦,所以我都聽得入神了。”
那個懵懂的年代,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很懷念。感覺呂一鳴朗誦起詩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那麼真誠,那麼天真,完全拋棄了他胡同串子的痞相。
群莉掂掂手裡這些油印的雜誌,念叨著:這可都是《今天》的創刊號啊,自己還要不要繼續保留呢?一旦蕭乾問起來,該怎麼說。她知道,自己不說,蕭乾是不會問的。她擔心的是自己會把持不住。可她也問自己,呂一鳴算是自己的初戀嗎?自己對他真的有那麼深的感情嗎?現在說有感情,應該不會有人相信了,自己那麼長時間沒見過他了,幾乎沒怎麼想起過他。
她躊躇不定,把雜誌拿出來,想想也沒有更合適的地方,就又放回到箱子裡。正當這時候,公寓的門被輕輕叩響了,她猜想,一定是蕭乾。她把雜誌放進手提箱,把箱子的拉索拉好,走過去開門。
當她打開門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站在門口的是竟是童稚。
童稚急於做操盤手,他把手上服務過的客戶扒拉個遍,感覺都是些規模不大的小公司。
他於是動起了腦筋。不知從什麼渠道了解到蕭乾的律所請來做上市的公司,是戴爾請來的一家規模很小的公司。而且,那個公司的實際經營者是戴爾的女友,這個女友跟戴爾認識時間不長,也沒有什麼技術特長,所有操作都是委托另一家公司在做。於是,他覺得有空子可鑽。
他挖戴爾的牆角,從戴爾在洛杉磯的律師團裡找到一個年輕律師,答應給他高額提成,讓他提供戴爾服務的那些專利權糾紛案的信息。然後,童稚梳理了這些信息,製造了破綻,一步步從戴爾手中奪走這些客戶。他承諾這些客戶可以用請律師的錢來做股票投資,由他來操盤,保證讓他們獲取暴利。這些客戶已經被專利權的糾紛搞得筋疲力儘,樂得省掉高昂的律師費,用到股市裡等著翻翻。於是他們已經答應了童稚,並和他私下簽訂了協議。
群莉聽了童稚的一番炫耀,從心裡惡心。想不到童稚還是個小人。但她不吵不鬨,隻是異常冷靜地看著童稚。
“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的,為什麼來告訴我這些?”群莉的聲音冷冰冰地。
童稚在心底對自己說,麵前的女人太冷血了,幸虧自己沒娶她做老婆。
“我想你應該清楚戴爾對你的感情不一般吧。唉,我真替他害臊,原來您對他並沒什麼興趣。”童稚說。
他兩手揣進褲兜裡,一屁股坐到沙發扶手上,一條腿搖搖蕩蕩地,另一條腿站在地上,眼睛斜視著群莉。這副姿態讓群莉的厭惡更強烈了。
“其實我也一直好奇,你們律所的那幾位律師都不賴。我就不明白了,您怎麼就看上那個最老嘣的了?難道你當後媽有癮嗎?”童稚繼續訕訕地說道。
“你可以走了,否則我會叫物業來,請你出去。”群莉說道,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這是她最令童稚惱火的姿態。
“好吧,看樣子你是在搬家哈,我來幫你吧,就這些東西對嗎?”童稚問。
“如果你來沒彆的事,就請你儘快離開,我這裡用不著你幫什麼忙。”群莉不客氣地說。
“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現在還和我老爸通信嗎?唉,本來嘛,我以為你老媽會變成我後媽,看上去他們二老挺合得來的,我也佩服我老爸真能放得下架子。可惜啊,吹吹啦。我老爸打電話來,竟然讓我問你,北大百年校慶,你是否回京,回北大,他自己怎麼不問?”童稚說,好像還挺委屈的樣子。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向群莉一步步逼近。他看著群莉臉上一陣陣發紅,心裡不禁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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