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一直在追問金鳳,在婚姻中鮑鯤有沒有對她不尊重,兩人關係是否已經破裂。金鳳臉漲得通紅,低頭不語。當她看見富貴哥走進旁聽席,還對自己微笑,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可她真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真的連話都說不全。
她照自己的律師叮囑她的,少說話,不發火。她想:對,不能發火。富貴哥就總對我說不可以當眾發火,一個女人家不好看。
她不記得坐在高高的台子上麵的法官都問了她什麼,隻記得自己回答是在北大做剪紙老師。問她之前做什麼,她說在鄉裡務農。問她是誰介紹去北大做教師的,沒等她想好怎麼回答,就聽見了富貴哥的聲音。
”報告法官,是我,汪富貴。是我介紹金鳳到北大給留學生教授剪紙的。她現在是咱們國家第一批的非遺傳承人,幾天前代表北大民俗學會去香港參加了展覽展示活動,很受歡迎。”汪富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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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富貴的發言引起一片噓聲。
“真看不出,這小女子這麼有水平呐。”
“怕是就因為現在在北大當老師了,就看不上原來的丈夫了,女人也有陳世美啊。”
“這倒難辦了,那男人要是就一直躺在醫院裡,不是害了這女人一輩子。”
法官搖鈴,提醒大家安靜。
富貴哥的話讓金鳳的心安靜下來,那聲音她聽不夠,她覺得那就是富貴哥當著所有人在說他喜歡自己。她於是挺直了腰板,睜大眼睛看著台上的法官。之前她不敢往上麵看,現在想想自己又做錯了,為什麼不敢往上看,我沒犯錯,是找他們為自己做主的。她聽見旁聽席裡人們議論紛紛,嘴角不由得上翹。我沒敢告訴富貴哥,可是富貴哥自己來了,還替我說了話。就算官司打輸了,也值了。總算知道他心裡是對自己好的。
庭審結束後,法官宣布休庭,擇日宣判。金鳳在律師的陪同下離開了法庭。法庭外,小報記者們紛紛圍上來,爭著要采訪金鳳,金鳳隻是默默地離開了。
庭審結束了,成才學校的議論卻才剛剛開始。一部分人說金鳳見異思遷,圖名利,在丈夫最需要她的時候拋棄了丈夫,是個見異思遷的壞女人。另一部分人則同情金鳳,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還要付醫藥費,如果鮑鯤一直躺在床上,難道她就該守一輩子不成嗎?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婦女早就解放了,應該尊重金鳳自己的選擇。兩撥人爭論不休。
汪富貴從法院回來,就坐在自己的書房裡發呆。他回憶著跟金鳳接觸的前前後後,最早在村裡抓到過幾次她的“資本主義尾巴”,當然都不是自己親自抓到的,是村裡民兵抓到她又偷偷走街串巷地賣她做的那些小玩意兒。有一些小孩子穿的虎頭鞋,還有姑娘手腕上戴的東西,當時汪富貴就覺得那些小物件很好看,如果他自己有孩子都會想買呢。他每次都說讓金鳳在村委會坐會兒,想的是她跑來跑去的辛苦,到吃飯的時間他就把她“放了”。
每次他都被民兵質問:“你怎麼把她放了?下回她還這麼乾。讓她寫檢查,寫交代材料,到底是誰指使她這麼乾的。”
民兵的話讓汪富貴想笑,要說有人指使,那就應該是鮑鯤唄,誰家還不想過富裕的日子呢。可這話當時汪富貴也隻能在心裡想想罷了。
後來的歲月裡汪富貴一直和家鄉是一種疏離的關係,他當然感恩家鄉人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保護過他,所以他才一直不放棄帶領他們往城市發展,他從沒覺得農村人就比城市人笨。和金鳳一直沒有什麼交集,她是鮑鯤的媳婦,鮑鯤因為弟弟鮑鵬的事一直對自己耿耿於懷,一說到這件事,汪富貴就覺得農村人的確很執拗。
就像鮑鯤,他弟弟鮑鵬過繼到汪富貴家裡做兒子,過繼不久汪富貴就出生了,本來汪家很感激鮑家。可是鮑鵬自己總覺得失落,覺得汪富貴老爸隻疼親兒子,其實汪富貴知道,很多時候是老爸逼他倆念古書,鮑鵬本就不喜歡讀書,更彆提古文了,而汪富貴記憶力好,讀書挺有一套,邊玩兒邊鬨就把書念得挺好,鮑鵬自愧不如,當然對汪家不親近。後來鮑鵬偷偷報名參軍,還犧牲在朝鮮,這讓鮑家從此對汪家懷恨在心,故去的人把故事都帶走了,可偏偏鮑鯤總是跟汪富貴彆著,汪富貴也是不知該拿這件事怎麼辦。
所以當初他一聽車間裡出了事,而且受傷的偏偏就是鮑鯤,他當時就覺得不妙。而事情比他想的更糟,鮑鯤到現在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快三年了。
金鳳開始跟自己鬨過,在村委會指著自己鼻子罵,說什麼害的她孤兒寡母,讓他們靠誰?她說的是實話,汪富貴無法辯駁。可金鳳那時候也真的潑,有幾次竟然用頭頂住汪富貴的胸,邊罵邊嚷:“你要不就讓我男人死,我倒落個痛快,這不死不活的算什麼?”
汪富貴想:自己開始的確想幫幫金鳳,也是因為那次她到醫院看望自己,才發現金鳳挺可愛的。汪富貴清楚地記得,他開始讓金鳳到廠裡上班,金鳳很直接地拒絕了。連汪富貴都沒料到的是,金鳳到了北京,沒上過什麼學的她,教剪紙那麼受歡迎。她想跟鮑鯤離婚是可以理解的,她沒把這件事跟自己講,她是怎麼想的呢?汪富貴揣度著金鳳的心思,這時他感覺自己對金鳳已經不是單純的想幫忙了。
就像金鳳的大兒子那天指著鼻子質問他:“原來你根本不是想來幫我們的,你是想讓我們管你叫爸爸,你休想,我和弟弟不會答應的。”
當時他看見金鳳捂住臉哭得撕心裂肺的,自己卻不能上前去安慰她,他隻能從金鳳的宿舍默默地走回來。現在他才想起,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居無定所,睡得最多的是沙發。他竟然房無意間地無一壟了。這時,他好像聽到有人在敲門。
何姐從海澱法院出來,本來想追上汪富貴請他來周家巷未名齋吃飯,可她竟然沒追上。
回到未名齋她宣布了她的最新決定:“咱們不走了,蜜蜜你現在隻能在北京把孩子生下來了。反應這麼大也彆再跑來跑去的了。在家歇著。咱從長計議。”何姐鬼魅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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