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放下電話就開車往福州街趕,他心裡埋怨著群莉,就算我沒接電話就不知道給我發個短信嗎?老媽帶著兒子來了,多大的事啊,把我搞得這麼被動。還沒懷孕智商就降低了?你個妖妹,真是讓我頭疼。
蕭乾車開得快,心裡擔心丈母娘會埋怨自己,想想桂香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可是呂程來了,自己這個後爸怎麼可以怠慢呢?蕭乾在參加北大百年校慶時見到呂程,一個少年躋身於成年人中,絲毫不顯得尷尬。在蕭乾看來,呂程這麼優秀,可以有兩個媽媽,為什麼就不能有兩個爸爸呢?
當蕭乾趕到酒店時,桂香娘仨還在邊聊天邊等他。他走過去撫摸著呂程的頭,呂程竟然笑了。這一笑把蕭乾搞得有點兒囧,他不知道這個即將成年的孩子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好笑,還是覺得自己把他當成小孩子了。
“孩子,笑什麼呢?陪著外婆跑這麼遠,辛苦了。”蕭乾輕聲說道。
群莉在一旁看著,抿著嘴笑,額頭上又被桂香狠狠戳了一下。
“沒什麼。”呂程微笑著說。不知說的是沒笑什麼,還是說陪外婆來美國並不覺得累。
桂香坐在旁邊,也能體會到女兒群莉的心情。眼前這樣的情景才像是個家啊。其實呂程被蕭乾這樣地互擼一下頭,不禁想起老爸呂一鳴。想起爺爺還活著的時候,老爸一互擼他,他就會叫,說老爸把他腦袋裡的靈感都擄走了,於是爺爺就吹胡子瞪眼地刺棱老爸一頓,自己就在一邊偷偷笑。可現在這樣的場景都變成了他的回憶,他隻能悄悄地藏在內心深處。
桂香沒想到在美國會看到這麼多華人麵孔,她一時有一種親近感,在蕭乾的竭力倡議下,一家人一起出門去逛街。呂程跟在蕭乾身邊,兩人走在前麵,邊走邊聊。群莉和老媽桂香走在他倆身後,她看見蕭乾不時俯下身去傾聽著呂程的話,呂程也是踮起腳對蕭乾認真地敘述著什麼。
“哼,他跟老子我說話都沒這麼耐心,活見鬼了嗦。”群莉像是跟老媽抱怨著蕭乾。
“你呀,硬是個呆娃,那蕭乾的年紀正是喜歡兒子的時候,他不喜歡呂程才怪。在江西的時候,蕭乾跟我說你失蹤了,急得要掉淚的樣子,你兒子不知跟他說了什麼,他馬上就說去成都找你。呂程啊,我這個外孫可是讓我稀罕不夠。之前我說了咱們這個家聽你弟弟蔣勵的,我看呐,以後這個呂程說不定都超過你弟弟蔣勵呢,他倆也是親的不行。”桂香絮叨著,這一趟來美國,她更看到了外孫的本事。
群莉聽了老媽的話心中喜滋滋的,兒子這麼有本事嗎?
“媽您剛剛說啥子?蕭乾說我失蹤了?他還哭了?您看見了?”群莉急赤白臉地嚷著,似乎不相信,又似乎急於確認。
“你個呆娃,真不如我那外孫有出息。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問你那個律師嗦。”桂香丟開群莉拽著她衣袖的手,嗔怪著。
從蕭乾的律所出來,曉研想:今天蕭律找我來,就是為了和我聊童稚嗎?曉研把在北大和童教授見麵的經過又跟蕭乾細細地講了一遍,蕭乾不斷地表示遺憾,說自己要是知道也應該去和老教授聊聊。還說了什麼人生有時候就是一眨眼就錯過了,雲雲,曉研不知道他是年紀大了,喜歡發些感慨。還是因為他前妻去世,使得他更多了些生命感悟。有一點曉研可以肯定,這些話,蕭乾不會和群莉說。
在北京兩人長談時,蕭乾提到他的律所本來想在九七後在香港設辦事處,但一直沒找到可靠的人,他本來想過讓群莉的妹妹常駐香港,可沒想到人家有更大的台麵,現在當起了闊太太。
“不過,我還是偏愛我們家群莉。說也奇怪,都是一個媽生的,群莉有時候天真的像個孩子。可她妹妹,可以扮演任何角色,隻要她願意。”蕭乾對曉研說話總是這樣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曉研竭力配合,不讓自己的尷尬和不悅展現在臉上。蕭乾開車把曉研送到地鐵口,就開車回去了。曉研站在擁擠的車廂裡,想著蕭乾說的話。
“囡囡在上海還好吧?什麼時候回來啊?瀟湘說怪想囡囡的。”蕭乾說這話時一邊收拾著寫字台上的東西。
曉研有一種可怕的感覺,她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不能自拔。那豈不是要做好獨身一輩子的準備?蕭乾今天找自己來,是想讓自己也參與到尋找童稚的隊伍裡嗎?看得出,蕭乾自從參加了北大百年校慶,對內地的興趣越來越大了。
回到公寓,曉研隨便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就打開網站開始瀏覽。孩子剛回上海時,她覺得房間裡空落落地,尤其自己一做飯,就會想起童稚在的時候,那時他是個合格的父親,對囡囡好得不得了。到現在想起來,曉研也不願認為童稚那些都是裝出來的。她想過把這個公寓租出去,自己再去找一個陌生的地方住。現在,她邁過了心裡的坎兒,一個人在外麵吃完飯,回來就上網,發現這樣時間過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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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就著紅酒,曉研想著蕭乾給自己分析,說童稚既然沒有養老保險,也不是美國籍,他應該在外麵混跡不了多久,吃住都成問題,再說天氣漸漸轉涼,紐約冬天很冷的,禦寒就更是難題,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童稚。他如果能去工作,就更容易進入眾人的視線。
每天瀏覽群莉的網頁,並且互動,已經是曉研習慣性的做法。今天,她又打開群莉的網站,發現群莉開始討論美國低保。曉研撇撇嘴,還真是兩口子,統一口徑哈。
看了幾行她頓住了,她看見一家公益機構掛了鏈接,說他們在各大洲都設立了衣物捐贈點,還給出了華盛頓街區舊衣物捐贈的地址。曉研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那些地址都抄在筆記本上,還標明了離麥當勞、肯德基近的幾處,她打算明天就開車去找到這些地方,但願能撞見童稚。
一連幾天,曉研的午餐都是在麥當勞解決的,她一直想:見到童稚該說些什麼呢?簡單的問候會讓他覺得是敷衍,太過關心,會不會刺激到他的自尊?蕭乾不是說在美國的跟北大有關係的人都通知了嗎?怎麼人還是沒找到?他一定在刻意躲避著這個圈子,他還不知道他的老父親已經走了吧。
曉研邊吃邊想:這快餐好就好在扛餓,中午吃了它,晚上都不覺得餓。她覺得這快餐的優勢就在於現做現吃,如果冷了就隻能扔掉。她思忖著,那晚自己在網上查到舊衣物捐助站點,當時都想打電話給蕭乾,告訴她自己的這個想法,後來想著自己先照這個思路找找看,有眉目了再聯係蕭乾,還好自己當時沒衝動,現在過去三天了,自己一無所獲。這時,一個身影擋在了麵前,那人落座的瞬間,兩人彼此都愣住了:是童稚。
童稚骨子裡還是一個自負的男人,這時他沒有逃避,他把手裡的一個紙袋放在身邊的位子上,自己慢慢在曉研對麵坐下。
曉研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為自己感到難堪,想了那麼多,到時候了,還是不知說什麼好。她看看童稚放在身邊的紙袋子,想必那些是舊衣服,看來自己沒白努力。
憑著這一點點自信,她柔聲細氣地對童稚說:“你先坐會兒,我去買點吃的給你。”
“謝謝。”童稚擠出了兩個字,眼睛卻盯著曉研還沒吃完的那幾根雞翅。
在櫃台邊排隊時,曉研不時回過頭來,往童稚坐著的地方張望,見童稚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被釘在了凳子上一樣。曉研心裡似乎有了主意,她端著托盤,裡麵裝得滿滿地。午餐時間,餐廳裡用餐的人逐漸多起來。她走回剛剛坐的地方,見自己剩下的那幾根雞翅已經被童稚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