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律賓,邱楓和馬尼拉大學孔子學院的師生交流,聊的最多的當然是漢語教學。她打電話給在北京的麗麗,還向馬尼拉大學孔院的學生們推薦麗麗,說她已經有多年教授外國人漢語的經驗,而且麗麗的學生大多是非洲人。馬尼拉大學孔院的學生當然很想從麗麗那裡學到經驗,於是邱楓給他們約了網上對話。
在邱楓看來,麗麗最早去肯尼亞,就是去肯尼亞大學演講,從專業的角度論述中西文化的差異,應該怎樣學習漢語才更高效。受到廣泛關注,麗麗因此在當年中文係成績突出。去肯尼亞大學演講是她推薦的,當時邱楓知道烏達爾在和麗麗戀愛,麗麗老媽毓秀堅決反對。在麗麗出發去非洲之前,邱楓和麗麗一起到醫院看望在醫院治療的趙大夫毓秀,她隻對趙大夫說麗麗是去肯尼亞大學演講,並沒說同行的是烏達爾。
不能說麗麗近二十年在非洲的努力沒見成效,但邱楓覺得與她所付出的相比真的微不足道。她看著和學生們連線的麗麗,臉上皮膚鬆垮,生育後明顯沒有恢複的身材,讓邱楓看了心疼。那個聰慧、大度、颯麗的麗麗不見了,眼前的麗麗已經變得讓邱楓不敢認。最令邱楓不悅的是,麗麗和那些學生們連線時,顯得言語木訥,甚至眼光中流露出一絲膽怯。
這不能不讓邱楓感覺眼前的麗麗很陌生,她之前可不是這樣的。想想自己推薦麗麗代表北大、代表中文係去演講,曾經在學校引起不小的轟動。但看看視頻中的麗麗,邱楓似乎後悔自己推薦邱楓去肯尼亞大學演講。
外國人學漢語,那可真是困難重重。漢字就像一幅幅神秘的圖畫,橫平豎直、勾勾撇撇,把他們繞得暈頭轉向。“日”和“曰”,就差那麼一小橫,在他們眼裡簡直是雙胞胎,怎麼也分不清。
讀音更是個大麻煩。漢語的聲調,一聲平、二聲揚、三聲拐彎、四聲降,對他們來說,就像在玩一場高難度的聲調遊戲。常常聽到他們把“買東西”說成“賣東西”,鬨出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
語法也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什麼主謂賓定狀補,什麼時態助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比如“了”這個字,啥時候該用,啥時候不該用,能把他們折磨得抓耳撓腮。
但教授外國人漢語意義重大。漢語是中華文化的活化石,當他們學會漢語,就像拿到了一把打開中華文化寶庫的鑰匙。能讀懂唐詩宋詞裡的浪漫意境,領略中國傳統故事中的智慧哲理。通過漢語,中國的美食文化、傳統節日、民間藝術等都能生動地展現在他們眼前,促進文化交流碰撞。就像在不同文化間架起一座熱鬨的友誼橋,大家在橋上走來走去,互相分享有趣的事兒,讓世界變得更豐富多彩,也讓中華文化在全球“朋友圈”裡瘋狂“點讚”“轉發”!
邱楓本以為麗麗在內羅畢大學教授對外漢語多年,能有很多可以分享的心得。卻不想,麗麗講的最多的是非洲的自然,原始,非洲人對美好生活的渴望。也講了當地奇葩的風俗,土著的音樂、舞蹈等,馬尼拉大學孔院的師生對麗麗的犧牲精神很敬佩,隻有邱楓知道,麗麗在北京時有多瀟灑、靚麗,她眼前時常浮現出在傑傑迪斯科麗麗優美的舞姿,那麼激情四射,讓人忍不住想跟上節奏。
邱楓不知道麗麗內心有沒有後悔,但她不敢問。網上聊天結束時,麗麗問候邱楓,說不能在北京見到她很遺憾,兩人都忍不住落淚。她邀請邱楓和呂一鳴去烏乾達旅遊,呂一鳴很痛快地答應了,但邱楓卻隻說了句:“麗麗,你一個人帶那麼多孩子很辛苦,要保重身體啊。”
網上連線結束後,呂一鳴還沉浸在和發小對話的情境之中,雖然他一直在旁邊聽,並沒太多插言。
“楓,人家麗麗那麼熱情地邀請你去烏乾達做客,你怎麼不理不睬的。也就是麗麗,她對人從來不動什麼心眼兒,換個人早就生氣了。”呂一鳴問著他的楓。
邱楓坐在丈夫身邊,輕輕地拍著兒子呂梁。
“我都後悔當初推薦她去內羅畢大學演講了,而且還是烏達爾陪著她去的。我甚至想:如果不是那樣,麗麗也許會走另外一條路,怎麼都會比現在幸福。你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就不心疼嗎?”邱楓問著丈夫。
呂一鳴拍拍邱楓的肩,表情少有的嚴肅。
“兩碼事啊,我的邱大教授,不是我說你,沒有你這樣當老師的。你心裡心心念念的都是學生,這沒錯,但你不能為他們做一切,尤其不能左右他們的決定。麗麗當初的確得到烏達爾不少幫助,她才寫了那麼多論文,也才在教老外學漢語這條道上走下去。至於後來她經曆了什麼,你不能代替她選擇啊。而且,你看麗麗說起他們那裡的生活,沒有一點兒抱怨,她挺享受的。當然,那裡很艱苦是可想而知的。”呂一鳴用他的理解勸著妻子。
邱楓沒想到呂一鳴是這麽想的,看來一鳴對麗麗很理解,畢竟兩人是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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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她現在的樣子就沒覺得痛心?顯得那麼老,她本來是個多漂亮的女孩兒啊!”邱楓想起來就難過得想掉淚。
呂一鳴撫摸著邱楓濃密的短發,呲牙一笑。
”我說咱們這頭發也不長啊,還是博士生,咋見識突然就短了呢?現在都講究心靈美不是嗎?再說了,隻看外表,隻知道盯著女人的容貌也太膚淺了。人家麗麗那是有理想的人,而且,我見過能為理想奉獻的人還真不多,麗麗算一個。”呂一鳴兩眼放光地誇讚著。
邱楓從呂一鳴身邊猛地起身,站在原地晃悠著懷裡的兒子呂梁。
“看不出,你對發小的感情挺深呐。”邱楓很少這樣吃醋,呂一鳴琢磨不好,她是不是更年期真的性情變了。
“我還跟你說,你知道嗎?謝建華他們給非洲造了不少農用機械。就那烏達爾,哼,聽岑浩說開始還挺感激的,沒過多久就撂荒了,說什麼他們部落裡沒有電,那幫族人不會用農機,反正就要了兩批貨就沒再進貨了。你就知道麗麗有多難了。”呂一鳴起身從邱楓手裡接過孩子,邊笑著說。
“其實我覺得,老外學漢語人家的標準跟咱不一樣,人家又不在乎什麼考試。你記得烏達爾在北大的時候,整天跳舞、打球,做生意,看著他挺忙,沒一件事跟考試有關。要照你那些標準他漢語學得不咋地。可他跟柳枝學京劇都學得有模有樣的。咱們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哪是那麼容易就學懂了的,像烏達爾他們那樣的老黑,也就是警察的帽子:大蓋概)齊。你又何必在意麗麗到非洲是去教漢語,還是幫著搞建設去了。有機會啊,咱去看看,不就都明白了。”呂一鳴覺得自己真有點兒苦口婆心的意思。
“照你這麽說,那麼多大學那麼多教授待在象牙塔裡,多少人、多少代就都是‘瞎耽誤功夫’呂一鳴總愛把搞理論說成‘瞎耽誤功夫’)唄。"邱楓一時壓不住怨氣。
她自己都覺得從來沒對呂一鳴發過這樣的邪火,偏巧,這時她的手機又響了。邱楓一看是呂程,臉上不覺露出笑容。
”兒子,你和你舅舅還有外婆都好嗎?北京天氣怎麼樣?想著自己增減衣服哈,彆感冒了。多陪外婆聊聊天。“邱楓拿起電話就是一通的囑咐。
”媽,您放心吧,我現在時時刻刻都和外婆在一起。“呂程邊說邊嘻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