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麗麗老師,除非咱們把門撞開。”岑森說,他眼裡滿是怒火。
麗麗不住地流淚,嘴裡喃唵著:“烏達爾,你不可以這樣啊,她還是個孩子。”
正在麗麗萬般無奈的時候,院子裡有了停車的聲音。
“麗麗老師,我下去看看,應該是蔣伯伯他們來了。”岑森說著就急急忙忙地跑下樓去。
來的不是蔣耀先,是烏索托斯卡醫院裡的人,他是來這裡叫人的,說是醫院裡突然來了好多病人,可醫生卻隻有朱蒂伊紮貝拉一個,還是個孕婦。
麗麗告訴他們烏達爾就在屋裡,為首的這個人猛力地敲著房門,還大聲吼叫著:“酋長大人,我從醫院過來,那邊出事了,急需人手,您快去看看吧。”
門終於開了,麗麗忙不迭地跑到床邊,看著尤娜身上被鞭子抽得道道血痕,她凶狠地瞪著烏達爾:“你,野獸!”
烏達爾剛要隨來人一起出去,聽了麗麗的話怒火頂到天靈蓋。
“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都是你帶她去什麼北京,都學壞了。你問問她跟我說了什麼混賬話。從今往後,她的事不要你管,你給我記住:我是她的丈夫。”烏達爾聲震如雷,來找他的那些人都不吭一聲。
烏達爾把皮鞭狠狠丟在地上,他衝尤娜吼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說著就領著那些來找他的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麗麗看尤娜已經不再哭泣,輕聲問:“疼吧?我先給你擦洗,然後找找看敷些藥。”
麗麗剛剛起身,被尤娜一把拽住。
“麗麗老師,我不想活了。”她說得很輕,眼裡一片茫然。
麗麗心一沉,本來想先給她處理了傷口,再仔細問她和烏達爾都說了什麼,可看看這情景,就又坐到床上。
“尤娜,我出門時給你使眼色,你不明白嗎?先彆跟烏達爾頂牛,有什麼事慢慢來。你呀,真是個孩子。你對烏達爾說了什麼,他那麼大火氣?”麗麗問,邊用毛巾給她擦著血漬。
“我說要墮胎。”尤娜眼神中的堅毅讓麗麗心驚肉跳。
在非洲,女人懷孕是一定要生下來的,沒有墮胎的權利,再說這裡的醫院也不會做這樣的手術,不是醫生不懂這樣的技術,而是他們的傳統、宗教教義都不允許。尤娜在這片土地上長大,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些道理啊?
“尤娜,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應該知道,做一個母親是幸福的事。”麗麗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麗麗老師,我知道你做母親很幸福,可我不行,我之前在村裡就是給酋長家裡洗衣服的仆人,那時候我小,什麼都不懂,隻是害怕,我知道要不是鶯鶯醫生救我,我早就咽氣了。一想起這些,我就不願意和酋長在一起。沒去北京之前,他用去北京要挾我,我隻能答應跟他結婚,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可在北京,我問過你的朋友聶阿姨,她說沒有孩子離婚很容易,就算有了孩子也可以墮胎。”尤娜拉住麗麗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所以你就跟烏達爾說,你要墮胎,要跟他離婚?”麗麗停住了擦拭傷口的手。
尤娜不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麗麗老師,我現在好後悔,如果不受傷,我還可以跑一次國際大賽,那時候拿了冠軍,量酋長有再大的能耐也擋不住我。我就是想離開這裡,他偏說是我心裡有了彆的男人。”尤娜嘴角甚至有一絲輕蔑。
麗麗完全明白了,尤娜心裡已經有了要逃離這裡的想法。可這既讓麗麗為尤娜高興也更令麗麗為她擔心,麗麗深知以尤娜一己之力難以抵抗這裡的傳統,尤其烏達爾懷疑她親近其他男人這是一個恐怖的罪名。
“尤娜,告訴我,你離開這裡要去哪兒?還想不想再回來?這裡是你的家鄉,你出生的地方,你出去學了文化,掌握一門技術可以回來和我們一起把這裡建設得很美好。”麗麗試圖勸解尤娜。
“麗麗老師,你不是也從北京來到這裡,而且你不打算再回去了,對嗎?那個聶阿姨跟我說,你之前就住在那個軍隊大院裡,是公主。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啊,對不起,你愛酋長。你是他心中的女神,我隻是他的女奴。”尤娜的話刺痛了麗麗,可這個女孩子全然不覺。
麗麗聽了尤娜的話,心中五味雜陳。她望著窗外這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陷入了沉思。曾經,她是北京軍隊大院裡無憂無慮的公主,考上北大時老媽趙大夫高興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讓趙大夫沒想到的是,麗麗會看重在北大做留學生的烏達爾,還義無反顧地把自己嫁到了非洲。
到現在,麗麗都記得在柳枝、王樹槐的即墨海鮮餐館裡,呂一鳴暴跳如雷地對她吼:“麗麗,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現在想想自己那時的滿腔熱忱和對愛情的憧憬,這麼多年過去了,枕邊人烏達爾是不是早就把改變家鄉麵貌的理想拋到了腦後,回歸他原始酋長的霸權?自己做著各種努力融入這裡的生活,卻始終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從那時的烏娜,到現在的朱蒂伊紮貝拉,再到眼前的尤娜,都把自己視為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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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尤娜,自己花費了不少心血,的確覺得她還是個孩子,這次為了給她治傷,老爸費儘口舌才使烏達爾同意尤娜去北京治療,而且,小聶幫助請了江西的老中醫,才使尤娜免於手術之苦,用中藥大王的偏方,隻用了半個月時間就痊愈了。當然,烏達爾是不會再讓尤娜去跑步,參加國際馬拉鬆比賽了。現在尤娜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也許吧,以她的身份、地位有這樣的擔心是必然的。可麗麗心裡的委屈又該向誰去訴呢?
她拿著那塊滿是血汙的毛巾走到樓下,邊清洗著毛巾上的血漬邊想著,小聶啊,你應該是好心,可你知道你的一番話造成了多大的麻煩嗎?
她想起在北京的同學和朋友,發小呂一鳴,謝建華,李軍和宋美然。那些溫暖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他們一起為北京國際馬拉鬆比賽服務,麗麗記得自己為非洲運動員加油還遭到呂一鳴的嘲笑。
“我說麗麗,咱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哈。”
一想起呂一鳴的“熱臉蹭冷屁股”那時候趙大夫總這麽說呂一鳴),就不能不想起呂一鳴為自己做過不少事情,現在想想那不都是發小的情分,應該有愛的情愫。想想這次在北京未能謀麵,在視頻裡看見他還是一副遊戲人生的姿態,她似乎才發現原來呂一鳴是個很懂愛的男人。
可這次的北京之行也令她心酸,老爸為了自己放棄了北京的一切,現在他老了,真的要客死他鄉?她不敢再想下去,呂一鳴的老爸呂逸飛,在軍隊大院時是很受尊敬的,麗麗還記得他被一群小孩子追著講打仗的故事,可現在老人已經作古,她本想給呂一鳴一些安慰,但在視頻裡看見邱楓,她沒把那些到嘴邊的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