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富貴把桂香請到自己的書房,給她沏了上好的茶,跟她聊起北大周邊改造的事。汪富貴是想轉移桂香的注意力,但她看桂香對周邊改造的話題不感興趣,就想著勸勸她。
“您這次去美國還好吧?現在童稚怎麼樣了?”汪富貴問。
不知為什麼,桂香跟汪富貴接觸總有些話不投機。在她看來,汪富貴是個有學問、有能力的人,可怎麼總覺得他說起話來沒底氣呢?而且,汪富貴不是老師,在北大做的是研究,可是還沒帶過研究生,也許是他不善言辭?桂香一肚子的火感覺又要複燃。可她知道跟這個鰥夫也沒法說出口,於是她起身對汪富貴說:“汪校長,今天,讓您笑話了,謝謝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我兒子還在家等著我呢。”
說著,桂香就快步走出了汪富貴的書房。汪富貴看著茶幾上還冒著熱氣的兩杯茶,內心一陣酸楚。他覺得桂香變化很大,早已經不是那個在成才學校做雜工的桂香了。他開始同情起邱楓來,一個大學教授,把呂程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為了這個呂程,她晚婚、晚育,現在不惑之年,她和呂一鳴的孩子還那麼小。可做為呂程外婆的桂香似乎對邱楓所作的犧牲並不放在心上。汪富貴長歎一口氣,“人呐,很難為彆人想啊。”他自言自語道。
桂香倒是沒再去找呂一鳴和邱楓的麻煩,直接就走出了未名書院,汪富貴到校長室去的時候,看見邱楓的眼圈兒紅紅地,他知道自己也不會說什麼勸解的話,隻是對邱楓點點頭,滿眼的同情。
“一鳴,到我屋裡來一下,跟你有話說。”汪富貴對呂一鳴低聲說道。
“汪校長,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謝謝您。”邱楓說完就低頭走出了校長室。
屋裡隻剩下汪富貴和呂一鳴兩個人。
“一鳴啊,你和邱老師感情一直很好,邱老師是一個很好、很難得的女人。看得出她的心思都在你和孩子身上,多替她想想。我想:既然餘老師和黃老師關係不錯,就讓餘老師去歙縣吧,你說呢?”汪富貴見呂一鳴眉頭緊鎖,也很為他擔心。
“再說吧,我先回宿舍去看看。”呂一鳴說著就回宿舍去了。
汪富貴回到自己的書房,站到書櫃前,書櫃裡那個鏡框裡,金鳳還在對他笑。他設想著:如果金鳳活著,和自己結了婚,也許矛盾會很多。
“鳳,你還好嗎?你看我煩心事總是這麽多。前些天李茂才說讓咱鮑雨出國留學,我知道他這當師傅的很看重小雨,可我很擔心呐,孩子太小,你說呢?”汪富貴又在和金鳳隔空對話了。
忽然他感覺一陣暈眩,跌坐在椅子上。好久,他才又回到剛剛的思路上來。
餘震從成都來北京,成都、北京都是大城市,他大概不願意去歙縣那麼個小地方吧?汪富貴從呂一鳴嘴裡多少聽了些餘震來未名書院的原因。他知道餘震是因為在成都的學校做代課老師,總受那些在編製的老師排擠,所以才到北京找呂一鳴的。也少見像餘震這麽個色的人,明明是來投奔的,還總跟一鳴較勁,甚至不斷製造事端。
汪富貴覺得餘震去歙縣,在徽學研究院跟李茂才做個伴兒,對他和他父親都很適合。如果可能的話,可以幫他在歙縣的中學安排一個在編的教師名額。但他知道,直接跟餘震說,怕是行不通的,他於是琢磨著該怎樣促成這件事。
又到周末了,現在鮑雨不是從美院附中回來,而是從歙縣回到未名書院。之前他回來看汪富貴總會從市裡買很多吃的回來,可汪富貴總會說他,提醒他不要亂花錢。現在好了,鮑雨每到周末都從歙縣帶土特產回來,尤其鮮筍,汪富貴每次見了,都笑眯眯地看著鮑雨。
“孩子,你最懂我的心思。”汪富貴每每都這麼說。
今天,鮑雨不但帶了鮮筍還拎回一瓶酒,汪富貴剛想開口說說這孩子,還沒成人咋就學著喝酒。
“爸,您就歇著,小聶姨說今天的壽宴她一個人做,連我和哥哥幫著洗菜她都不讓呢。”鮑雨嘴角上翹,很調皮的樣子。
“壽宴?誰過生日啊?”汪富貴微笑著問。
“汪總,您可真是貴人,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小聶走進書房,手裡端著一些洗好的水果。
“啊,小聶,我去跟你一起做飯吧,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煮碗麵就好。”汪富貴還是那麼謙和地笑。
“那可不成,是您自己說的,我們書院要給每一位教職工過生日,您得率先垂範呐。生日宴怎麼能讓壽星自己動手呢?您呐,就坐這兒,讓小雨陪您說說話,呐,吃點兒水果先。”說著,小聶就又去忙活著做壽宴了。
“爸,等你們辦婚宴的時候,您再和我小聶姨一起做吧。”鮑雨把一個橘子遞給汪富貴,一邊嘻嘻地笑。
“小雨,可不敢胡說,你小聶姨的丈夫是黃坎。唉,對了,你師傅最近身體怎麼樣?我正想去歙縣看看他呢,有事請他幫忙。”汪富貴剝著橘子邊問著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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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要去歙縣看我師傅嗎?能告訴我您想求他什麼事嗎?我師傅從監獄探監一回到歙縣,就開始做磨具,現在還畫圖了。聽說黃老師真的打算送聶海峰出國留學呢。還說讓我倆一起去。”鮑雨似乎很不屑。
“吘,那你怎麼打算呐,你們哥倆做個伴兒我倒是放心些。”汪富貴想:黃坎對他這個外甥還真的很上心。
“爸,我不想出國念書,我想多陪陪我師傅,跟他多學些手藝。”鮑雨說的有一半是真的,他是不想和聶海峰一起去。
汪富貴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放下吃了一半的橘子問鮑雨:“小雨啊,黃老師在歙縣開的私人博物館怎麼樣?參觀的人一定不少吧?你有沒有去看過,叫什麼名字啊?”
“應該蠻不錯的,聽聶海峰說現在都開放夜間參觀了呢。我還真沒去過呢,爸,您什麼時候到歙縣我陪您一起去看,好嗎?”鮑雨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汪富貴猜到鮑雨和聶海峰之間不那麼和諧,他想著如果聶海峰去留學,黃坎的私人博物館一定需要人手,就不知道守在那個深宅大院餘震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不過他想試著跟黃坎說說。
學校食堂的晚餐都很早,小聶於是把汪總的壽宴安排在食堂晚餐之後,她還邀請了上地產業基地的高管們來一起為汪總慶賀,最讓汪富貴沒想到的是,小聶還通知了他的女兒,當女兒拎著生日蛋糕站到他麵前時,年過半百的他一時語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閨女,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汪富貴囁懦著。
汪富貴的女兒連考兩年大學都落榜了,現在上的是一家中專,她媽媽,也就是當年甩掉汪富貴返城的知青,終於沒能讓女兒為她圓了大學夢,因此,母女之間關係越發緊張。閨女小的時候,汪富貴不想讓大人之間的矛盾影響到孩子,強忍住自己的想念不去打擾她們母女。他想:前妻再嫁也差不了,人家是高乾,北京市區有房,物質條件不差,他隻是擔心女兒會被養得太嬌氣。
讓他欣慰的是,不管前妻一家人怎麼阻止,女兒總是想方設法地來看他。這兩年,前妻又有了個兒子,很自然地,前妻一家人對女兒越來越冷淡了,再說女兒上中專是在天津,很少回家,汪富貴去閨女學校看過幾次,也想過讓她來未名書院讀書。
“爸,來吹蠟燭啊。”女兒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